见她精致昳丽的眉眼因痛苦拧成结,景如璋将手放到她额头,摸了摸她的体温。
神色难得现了几分柔和,语气也罕见的带了几丝温柔。
“已经去请太医了,你再忍一会儿。”
沈玥瑶看了他一眼,微微点头,极力忍着疼。
沈玥瑶将头埋在被窝里,拼着力气翻过身去,背对着景如璋。
她实在疼的厉害,一则,不愿叫他见到这副狼狈模样。
再有便是忧心太医来了,会不会发现她喝的药?
宫女伺候景如璋换了身锦衣,刚刚因抱她回来,他一身衣裳皆被汗湿。
他走到榻边,见她汗水浸湿衣衫,薄纱紧贴着肌肤,背影纤细。
叫她忍着,她真就一声不吭。
他觉得一向波澜不惊的心,此时微微皱起,有点泛酸,泛涩。
他厌极了这种感受,乌黑的眉宇紧紧拧起,快速挪开了目光。
他将来要主宰天下,这种感受只会让他变得软弱。
天下人皆可软弱,唯独他景如璋不可以,理智和责任都不许。
锦儿裙摆翻飞,快步领着一个年轻的太医赶回柳风轩。
两人给景如璋行了礼,太医候在罗帐前。
沈玥瑶迟疑了一会,才缓缓将皓腕从纱帐伸出。
太医给把了脉,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。
景如璋看着床上之人问道,语气中透着点急切。
“如何?”
那太医分明看着年轻,语气却听着老沉稳重。
“回殿下,天气暑热,娘娘只是中了暑气,可能平日里不注意,食用了点寒凉之物。不打紧,微臣开两副药,按时服用即可。”
景如璋淡淡嗯了一声。
江野进来朝景如璋抱拳,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。
景如璋看了一眼榻上眸子紧闭的沈玥瑶,吩咐锦儿。
“仔细照料。”
锦儿欠了欠身道:“是。”
景如璋疾步出了柳风轩。
夜晚的柳风轩,四下掌灯,房间里一片亮堂。
沈玥瑶恢复了些精神,软绵绵的靠在榻上,将锦儿唤到跟前。
“跟我说说那太医是怎么回事?他是真没瞧出什么?”
说到此处,锦儿的小眼神里满是骄傲。
“哪能啊?他在来的路上,我便告诉他了。”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我一听太子说要传太医,我一想太医来了,您不就穿帮了么?于是,我赶紧揽下这活儿。赶到太医院去,以咱们的地位……也请不到那些老太医……”
锦儿挠了挠头,傻笑道:“也不能请那些老家伙,他们见多识广,肯定会发现的,于是,奴婢便找到周子玉。反正他上过咱们的贼船,也不在乎多上一次。”
沈玥瑶听完一愣,这丫头不傻嘛!
关键的时候,脑子转的还挺快。
沈玥瑶看着她,弯起嘴角赞道:“办的不错。”
锦儿被夸的脸一红:“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,奴婢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笨丫头了。”
可不是么?都会随机应变了。
锦儿说完又皱着眉头,脸上罩了一层担忧。
“对了,主子,这次没能同温侧妃搭上话,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
沈玥瑶倒是不担心这个,这次没搭上话,下次再寻个由头去就成。
只不过要提前打探清楚,以免再遇到今日这样的情形。
她将纤纤指尖放在唇边,懒懒打了个哈欠。
今日太折腾了,脑子沉沉的,似有千斤重。
困意十足的道了声。
“明儿再论吧,我先歇了。”
夜里,一道利剑似的闪电划破夜空,接着,响起一阵可怕的惊雷。
沈玥瑶猛然睁开眼睛,从榻上坐起来,心下一阵不安来袭。
瀑布似的大雨倾泻而下,锦儿脚步生风的跑进屋。
神色慌张道:“主子,不好了。”
沈玥瑶快速挑开挑开罗帐,沉声问。
“何事如此慌张?”
“主子,温侧妃流产了。说是中毒,太子殿下要拿凶手。要让所有的主子都去朝露阁。”
沈玥瑶听完心中一紧,眉目低垂。
她原想与暗中与温雪姝联手,让她佯装落胎,借着伤心之际,出宫为已逝胎儿祈福,在寺庙住上一年,待诞下孩子,再行回宫。
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,还是被人抢先给害了。
她还真是低估了这群女人的办事效率。
更让她忧心的是,景如璋此时要查凶手,明知她今日身子欠安,依然让她去朝露阁。
这便意味着他在怀疑她。
倘若此时,有人存心陷害......
她没时间细想,沈玥瑶起身套了件软烟罗披风,随意挽了个懒髻,便出tຊ了门。
锦儿打着伞跟在她身后,暴雨倾盆,跟天河决了堤似的往外泻。
闪电蓝森森的晃,雷声也凶恶的隆隆作响。
在这样大的雨势面前,一把小小的雨伞,显得可有可无。
沈玥瑶到朝露阁门前时,已经湿了大半个身子。
她驻足往里看,眸子一颤,朱唇翕张,双手紧紧勾拳,被眼前的景象惊住。
朝露阁的院子里被侍卫围的密不透风,乌泱泱跪了一片人。
除了朝露阁伺候的所有奴才,前面甚至还跪了杨璃和李碧云。
景如璋站在廊下,眼底阴森的可怖,蓝森森的闪电晃在他脸上忽明忽暗,隐约照出的脸色阴沉的令人胆寒。
恐惧在慢慢浸透她的四肢百骸,对他视线相对,一眼望去,她像掉入深渊。
沈玥瑶指甲陷进肉里,强压下心里的慌乱,吩咐锦儿收了伞。
景如璋子嗣单薄,自然格外看重温雪姝腹中这个孩子,如今没了,他自是动了怒。
匹夫一怒,尚血溅三尺,更何况他是未来的天子。
但今夜注定有人要有人受他这一怒。
沈玥瑶缓步走向风雨里,倾盆大雨犹如无数银色细丝将她缠绕。
长睫被雨打的轻颤,雨水划过她精致的脸庞,直往脖颈里钻。
她走到景如璋跟前深深一福:“妾拜见太子殿下。”
景如璋用余光瞥了她一眼,那双眸子里凝聚着冰霜,仿佛要将人推向无尽的黑暗。
沈玥瑶心下咯噔一下,垂下眼睑,看了一旁被淋的瑟瑟发抖的杨璃跟李碧云。
她想了想,也同她们一样,屈膝跪了下去。
舒心搀扶着太子妃从温雪姝的寝殿出来,她捂着胸口道。
“殿下,要不让几位妹妹进来吧,万一不是几位妹妹呢,可别冤枉了她们。沈妹妹身子一向不大好,经不起这样折腾的。”
景如璋置若罔闻,肃声下令。
“将朝露阁的奴才全部押下去,挨个审问。”
江野抱拳应是,做了个手势,侍卫粗鲁的将院里的下人拖了下去。
景如璋淡淡扫了几人一眼,转身走到门口驻足,丢下一句。
“都进来吧。”
锦儿将沈玥瑶搀扶起来,这时,黎凝才出现在朝露阁的门口,她淡然从沈玥瑶身边走过,轻轻瞥了她一眼。
沈玥瑶心下冷笑,她倒是来的挺是时候。
她跟在黎凝身后进了屋。
景如璋正襟危坐在主位,太子妃看了一眼的脸色,贴心道。
“几位妹妹衣衫都湿了,先让她们换了衣衫吧,以免染上病气。”
景如璋眸光落在沈玥瑶身上停了一眼,沉默一瞬,太子妃知道他这是默许了。
便让人拿了几套衣衫上来,看着几人,面露关切道。
“几位妹妹,先换了衣衫吧,本宫让人备了些姜茶。”
沈玥瑶随几人福身:“谢太子妃。”
沈玥瑶想着今日之事,景如璋绝无可能善罢甘休。
一会儿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。
究竟是谁做的呢?
太子妃还是杨璃?
不管是谁,她都无辜受了累,还要提防她们的陷害。
她换好衣衫出去之时,江野已经将一个宫女押到景如璋面前跪下。
江野铿锵道:“殿下,这宫女在审讯中企图自尽。”
景如璋眸光凌厉的俯视脚边的宫女,冷声问。
“可有用刑?”
“尚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