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女眷被装了一车,像货物一样被运往远在安城的帅府。
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命哭。
只有汝瓷,根本没有掉眼泪的心思,只觉得心思烦乱。
她真想前四年的日子能再长一点,长到她能再死一次。
关父和奶奶的年纪都大了,家里没了她和关泐,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。
还有关泐,一个人去了军中,还是那清秀的模样,肯定少不了被欺负。
汝瓷心口一阵阵地疼,恨这些人,又恨这个世道。
又想自己怎么没死个干净,这天下之大,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那狗屁地方?
扯上徐家,自己的前四年又和碎梦一样。
然后她要被清清楚楚地提醒着,自己不过是偷了关芝的身份,里子内还是那个家破人亡了的汝瓷。
汝瓷又气又急,怕自己逃了,最终逃不过,死在路上。
如果真逃了,还不止连累这一车人被杀,还要累着父亲奶奶和弟弟。
她头靠着车壁,鼻间是一股腐朽了的木头味儿,眼泪流了又停,停了又流。
汝瓷又想起沈十一的那一双眼睛。
一连好几个旧梦中,都出现了他的身影。
她最终还是说服了那个想跳车逃跑的自己。
她想,活着,就还有机会,就还有再见面的一天。
……
她们是被单独一队人马押送着到安城。
有些姑娘半路想跑,被一枪打死了,杀鸡儆猴用。
后来没有敢跑的人了。
姑娘们哭都只敢小声的哭。
因为哭声一大就会被外面的人训斥,又是好一顿张牙舞爪的威胁。
这车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久。
一车人终于重见光明。
现在已经入冬,靠北边的安城落起了雪。
冰凉一片。
天色晚了,姑娘们被安顿到一个通铺大房里住下。
这里的女管事说不上凶,但也不是好相与的样子。
她只将汝瓷一行人安排在了这个房间,说明天会有人来教她们规矩。
交代完她就走了。
屋子里一片昏暗,只有月色透过窗纸晕开了些光。
“我们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…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……我真的好想回家……”
一个人开始哭,其他人的哭声也忍不住了。
汝瓷却没心思伤怀,数日的长途跋涉让她头晕脑胀。
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她只觉得一阵胆寒。
本来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,现在可能就和她在同一个府里。
“哭什么呢!还不快睡觉!”
外头的一声呵斥打断了汝瓷的思绪,也让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几分。
之后,姑娘们的哭声渐小,慢慢都睡了过去,只能偶尔听见几声抽泣。
舟车劳顿,汝瓷却捱到后半σσψ夜才睡着。
睡觉的时间那么短,汝瓷却还是做了场梦。
梦里没有她想看见的沈十一,只有烧得通明的火光。
还有徐珩川那双在火光照耀下亮又红的眼。
从前熟悉的那张脸,五官是一样的五官,可怎么看都不是原来的感觉了。
甚至他整个人都透出些凌厉的痴狂来。
梦里的他说:“小瓷,你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,你最终还是要回到我身边来的。”
这火最终烧着了她整个人,烧完了她整场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