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小院,堂屋。
李怀江落子离手,眼眉微挑,淡淡地扫了眼对面执棋的罗先生,说来也奇怪,他们二人从一开始互看不顺眼,之后又因欣赏对方的棋艺而深交。
罗先生:“意哥儿将将五岁,你这当爹的也忒狠得下心,小小年纪便丢到书塾。”
“先生所言非也,意哥儿虽没笙哥儿好学,难得书塾开设启蒙学堂,早早送去磨练一番性子也是好的。”
隔壁康家村的书塾月初开设了启蒙学堂,李怀江和李婉一致决定把铭意送去上幼儿园,且老四和铭笙也同在一间书塾上学,互相也能有个照应看着点铭意。
罗先生嗤笑哼哼道“老夫头一回见如你们夫妇二人这般,把狠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。”
自从罗先生每日来老李家蹭饭,皮实的铭意很快与罗先生攀上了[忘年]交情,每回被亲爹拘在屋里练大字,铭意鬼灵精的就会偷偷挤出两滴马尿,跑到罗先生面前求说情,弄得罗先生一个半大老头心生不忍,好几次出言替他的小朋友责怪起李怀江这个严父。
李怀江垂眸看着棋局,状似漫不经心地又落一子“先生,您输了。”
罗先生看了眼被吞噬的棋局,立马吹胡子瞪眼“你小子,就不知道尊老爱幼让着点儿。”
“自然是知的,不过先生您身子骨健朗,还未到老时,切不可妄自菲薄。”
罗先生一噎,再次被李怀江气得心窝子直抽抽,他就不明白了,为啥他每日被这老小子气,还自讨没趣拉他下棋。
不得行,回去得给自己开两服药,是病,得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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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子里,李婉手中新做的衣裳眼看就要收尾了,这是她第一次给李怀江做衣裳,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的手艺定比在外头买的成衣好看。
思婳如今的针法也熟练了许多,陈氏开始教她缝制荷包;凌氏缝制衣裳手艺普通,但纳鞋子的手艺不错,这些天她接连给昭儿和思婳各纳了一双新鞋,陈氏则负责给鞋面绣上好看的样式。
姑嫂四人好不惬意的说着笑,其中负责搜罗情报的陈氏再次提起有关林慧的事。
听说了林家已给林慧定好了亲事,且婚期就在下月月初。
凌氏讶异“婚期这般仓促,林家莫不是怕这门婚事有变数?”
陈氏道“谁说不是呢,不过早些把林慧那不安份的嫁出去,对咱也是好的,免得总是惦记咱家老四。”
凌氏和思婳闻言皆是赞同的点头,对于其中有没有啥隐情,半点都不好奇。
只有李婉知道王家为何这般急着求娶林家女,全托了李怀江在背地里使的手段。
在得知林大牛相中的都有哪几户人家之后,李怀江仔细了解了那几户人家的情况,最终挑选出王家,王家二十有三的独子王强据说命格带煞,命硬克妻,除非能寻得命格更硬的女子,方可解此命劫,而林家女林慧的八字碰巧命格够硬。
于是李怀江找到王家曾寻来卜算命格的神棍,花了二两银子,悄悄的推了一把,让王、林两家的婚期排在了最近的吉日,便有了两家伧促结亲的好事。
如果没有神棍啧啧称奇的良缘之说,王家兴许真看不上林家女,毕竟有那么一个娘,能教出来什么样的好闺女,一切赶上了抱孙心切的王家二老,也就只能忍着恶心接纳了林慧这个儿媳妇。
这时,李婆子的高嗓门从外头传了来。
“老娘宰了你这个老混球……”
就见,一名瘦高个的老头子抱头鼠窜的撞开老李家虚掩的院门,“怀江啊~~快救救你姑父~~”
姑父?
李婉来不及看清小老头的长相,李婆子手里拿着把没几根毛的鸡毛掸子,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院里。
“你个杀千万的老混球,看老娘今天不抽死你~~”
瘦高个小老头扫了眼院里的几名女眷,男女有别的观念打消了他躲到李婉她们身后的念头,咻的窜到了院里那棵枣树后,借着不算粗的树杆阻挡李婆子的进攻。
“老婆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~~”
“怀江啊,快出来救救姑父,你家老姑发癫~~”
小老头嘴上嚷着,躲闪的身手很是敏捷,不难看出这是常年累月,挨揍练就出来的功力。
“我呸,你个老不死的混球,哪来的脸嚷嚷~~,老婆子今日非得抽死你。”
李婆子气势如虹,那一手鸡毛掸子挥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,好几下打得小老头龇牙咧嘴。
凌氏已经护着陈氏退得远一些,李婉把衣裳放到思婳的手里,上前劝说。
“老姑,这是怎么了?”
“婉儿,你别管,这老不死的混球,老娘我今个非得把他打死不可……”
小老头见大侄媳妇出面,赶忙求助“婉儿你瞧瞧,你老姑这是下死手。”
听闻动静的李怀江和罗先生已经从堂屋里出了来,见李婉试图伸手阻拦李婆子的动作,吓得李怀江额间冷汗都飙了出来,赶紧快步上前把李婉扯到身后。
张姑父见到李怀江如同见到救星,迅速的窜到了李怀江的身后,同时把李婉挤了出来。
“怀江你总算出来了,快……这老婆子要上天了……”
因为有李怀江的身子挡着,李婆子也不好再挥舞鸡毛掸子了,主要也打累了,插着腰直喘气。
“你个老不死的混球,不要脸的王八羔子,有本事给老娘站出来……”
张姑父有了靠山,瞬间也涨了胆子,伸出半颗脑袋反驳道“我又不傻,出来不得被你个婆子打死。”
李婆子都快要被自己那不要脸的男人给气乐了,举着鸡毛掸子指着他“好你个张铁柱,我看你出去这一年胆子倒是养膘了,我呸,别让老娘我逮着你。”
李婉看了眼被气极的李婆子,再看了看躲在李怀江身后的小老头,她和李怀江头一回见到原身传说中,一走就是一两年不归家的姑父。
“老姑您别气,您看姑父好不容易回来,怎的您还生气了呢,姑父他老人家回来了,咱应该高兴不是。”
听着李婉的劝,李婆子的气半点没消,恶狠狠的瞪着自家男人,便是向侄儿媳妇控诉张铁柱的罪状。
“婉儿你是不知,这个老不死的混球都干了啥好事,tຊ他这趟出去快两年,才给老娘弄回来二两的银子钱,老娘搁家里种两年的地卖粮食也不止这二两的银子,老娘早就知道他不是走商那块料,这次倒好,银子没见着,还被人骗走了十几两的银子,换回来两筐子没用的玩意儿。”
众人听了李婆子数落的罪状,看向张姑父的眼神不免有些复杂难言。
张姑父尴尬的咽了口唾沫,忙解释道“不是,怀江婉儿,你们听姑父说,我当时没想着那两筐粮食卖不掉啊,要是出手了,姑父我肯定能赚不少的银子钱。”
李婆子一听更来气了“你还有脸了,看我抽不死你~~”
李婉握住李婆子扬起的手腕,好生劝说“老姑老姑,即然事情已经发生了,你打死姑父也是无用之事,没得还把自己气狠了的。”
李婉这么一劝,李婆子听着觉得是这么个理,她可不能因为这混球气坏了自己个,她还要长命百岁的等着这混球倒下,亲眼看着他老到没牙下不了炕,嘴里漏风哭着求她赏口饭吃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