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府管家已为楚夫人和她身侧安安静静的女子上过不止一轮茶水了。
谢行朝迈入正堂时,恰好听见楚夫人满脸不耐地向管家询问的声音:“王爷呢?不是回府了,怎么还不见踪影?”
而在谢行朝进入楚夫人视线时,她却收敛起了方才所有的腻烦神色。
“王爷。”讨好和恭维瞬间浮上楚夫人雍容的脸庞:“小女感念着您前些时候的照顾...”
像是想着迎合母亲的话,但又羞怯。
楚嫣儿望着谢行朝,轻轻咬着下唇,半晌才念出一句:“行朝哥哥...”
女子一扫前些日子的颓丧,满面红霞,偏生姿态怜人,好一副令人心动模样。
然而,谢行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。
那声「行朝哥哥」和记忆中某人的声音重合,莫名其妙让谢行朝心生了一丝不悦。
“楚夫人。”开口打断楚夫人未尽之言,谢行朝淡淡在主位落座,拉开了和楚府两位女眷的距离:“嫣儿到底未嫁,总与本王交往,对女儿家的名声,恐怕有损。”
谢行朝仍旧顾念着楚嫣儿的心情,将心中意思表达得极为粗浅,奈何楚夫人今日被晾在王府有些时候,听闻谢行朝口中的三两词句,脸上的笑意反而越发浓烈起来。
“王爷说的是。”楚夫人身为世家子女,礼仪素来做得十足,又自度进退有度:“按理来说,小女和王爷是该隔开些距离。”
说着,她举起茶盏,遮了遮嘴角的笑意,转为一抹叹息:“可凡事总有个例外不是?您与小女自幼相处,相处亲厚些,也正常。”
见男子面上未曾浮现反感神色,楚夫人话锋一转,搁下茶盏:“至于女儿家的名声,王爷既然担忧于此,何不将此事过了明路,也好解嫣儿相思之苦。”
这话说得太白,楚嫣儿仿佛没想到母亲会她们的来意摆得如此赤裸,手上揪着的锦帕,多出了几道皱褶。
谢行朝的目光原先是落在楚嫣儿身上的。
随着女人话音落地,一道锋利的视线却直朝客位上端坐的大家主母投去。
“楚夫人,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他想揣着明白装糊涂,可楚夫人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。
楚嫣儿揪着帕子的手腕被母亲忽然抓住,生生拉开盖住指尖的袖缘,伤痕斑驳的藕臂乍然接触四周的凉意,霎时催红了楚嫣儿的眸子。
“母亲,你这是做什么!”女子声音娇俏,极为不愿一般。
楚夫人没搭理她的情绪,一时也转变了语气,控诉一般:“王爷,嫣儿这些年始终念着你,我和夫君多次想为她另觅良人,她从未点头同意过。”
谢行朝当然明白楚嫣儿手上的伤痕从何而来。
据楚夫人在女儿又一次割开手腕时泣诉……从他昏厥起,每每楚家有了为楚嫣儿寻个夫君的想法,楚嫣儿便以死相逼。
眉目间染上心疼,因楚夫人方才咄咄逼人的言语沾惹的戾气磨消不少。
而此时楚嫣儿终于让手臂摆脱了母亲,她匆匆拉回衣袖,两行清泪已在她变得煞白的小脸上淌开:“母亲,你何必与行朝哥哥提这些!我自愿犯下的错事,又与行朝哥哥何干!”
心中愧疚更增,然而谢行朝望着女子轻声垂泪的模样……却压抑住了像以往那般上前为楚嫣儿拭去眼泪的冲动。
“这些年,到底是我对不起你。”他轻声道着歉,言语温柔如初。
楚夫人见他语气改变,自以为他顺了楚家人的意思,再度眉开眼笑起来:“只要王爷愿意给嫣儿一个名分,让她名正言顺当上您的王妃,这些年嫣儿受的委屈再说,也都值了。”
一侧的楚嫣儿脸颊再度泛红,母女二人都默契的没再出声,只等着谢行朝说出那句应该早已尘埃落地的话。
然而他们注定无法如愿。
“楚夫人。”男子声音冷冽,浑然没有方才与楚嫣儿对话时的温柔:“此事,恕本王不能应允。”
楚夫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丢了大家主母的仪态。
捧在手上的茶盏摔落在地,茶水横流间,她忘了顾及眼前人王爷的尊荣,不由厉声问到:“王爷!这是何意!”
要知道,楚家自打楚嫣儿与谢行朝接近起,便打好了让女儿坐上端王妃位置的打算。
饶是中间谢行朝昏厥时有过犹豫...如今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月明,楚夫人无法接受谢行朝突如其来的拒绝!
“父皇未曾下旨将端王妃休弃。”谢行朝说出了一早想好的理由,又放缓了语气:“本王一直将嫣儿当做妹妹看待,若嫣儿出嫁,端王府会出一笔添妆。”
然而这绝不是楚家母女二人想要的结果。
被谢行朝的拒绝冲昏了头脑,楚夫人冷下脸,拍案而起:“端王妃?呵!阮氏害我女儿,凭何有脸占着王妃的位置?若是圣上未曾下旨,我今日便进宫,为嫣儿讨个公道!”
言下之意,便是要将已被暂时翻过的案子,旧事重提!
“楚夫人。”
正堂内仿佛冷冽许多,男子眼神宛若刀锋,毫不避讳地刺向站立着的解氏。
端王露出了他真正的锋芒,只因楚夫人的过份放肆。
“若您确有此意,本王可立即送您入宫。”谢行朝平生最厌恶被人威胁,哪怕是楚嫣儿的母亲也不例外:“若圣上愿意为您裁夺,那再好不过。”
他语速极慢,字字清晰地敲在楚夫人心中,让站立着的楚家主母后知后觉起了一身冷汗。
圣上的意思,从阮笙活着出宫,便能揣测一二。
明面上谢行朝此言是在支持楚夫人入宫状告阮笙,实则却是一道比楚夫人所言更加狠厉的威胁。
楚家再势大,能越过当今天子去?
自然不能。
愣愣合上唇,楚夫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,她眼角朝女儿瞟去,却见楚嫣儿已默默低下了头。
在谢行朝视线无法触及的角落,楚嫣儿眼中森冷。
“阮笙...”
她在心底念着女子的名姓,恨不得对阮笙饮血嚼肉。
凭什么她等了行朝哥哥这么多年,都无法坐上王妃之位,而伤了行朝哥哥的贱人,反而好端端地享受着王妃的尊荣?
她不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