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以瑶纤长的指尖夹着一张明信片,“我很想你。”
她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漂亮的字体,嘴角扯出一抹讽笑,在言若眼前晃了晃,“专门夹在画册里,姐姐,这算什么?情人节的表白信?”
言若怔忡地看着那张米白色镶着暗金花纹的明信片,眉梢轻蹙,从脑海中挖出一点回忆,她否认:“这不是我写的。”
“你敢说你不喜欢裴溯?”言以瑶却不理会她的否定,她相信自己的直觉,冷着脸咄咄逼人,“情人节我和他在一起,你很失望吧。”
“怎么,觊觎妹妹的男朋友是什么感觉?”
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凑近言若,眼神落在她被裙摆遮住的脚上,唇间嗤出一声冷嘲,“你配吗?寄人篱下的小、瘸、子。”
言以瑶身高一米七,本就比言若高两公分,此刻她踩着细高跟,看着她的眼神带着高高在上地轻蔑。
言若攥紧指尖,一股难言的羞耻夹着怒意在脑中翻江倒海,她定定看着言以瑶,半晌,突兀地轻笑一声:“那你是什么?小偷?”
言以瑶面色难看下来:“你叫谁小偷?”
言若歪了歪脑袋瞧她,意思不言而喻。
言以瑶胸腔起伏不定,她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,她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,余光扫见不远处的人影,到嘴边的话音一转,下颌微微抬起:“姐姐,打个赌吧。”
“我不想和你打什么赌。”言若打断她不依不饶且荒谬的游戏,她现在只想要回被拿走的东西,“明信片和被你拿走的画册还给我。”
言以瑶侧头看着泛起微波的水面,红唇勾起:“你说,裴溯会先救谁?”
不等言若回答,她染着鲜红指甲的指尖高高拎起那张薄薄的纸,“看这里。”
她挑衅似的轻轻晃了晃,随后指尖一松。
“你干什么??”
言若身体前倾,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直往下坠的明信片,却不料身前传来一股拉力,踏空感让她脑袋有一瞬的空白,她竭力去捞泳池边的金属扶手。
“扑通!”
落水激起的水声骤然响起,水花飞溅,惊异躁动的喧哗从四周聚过来。
言若右手死死拽着扶手,勉力拉住前倾的身体。
“救命!”
言以瑶挣扎着浮出水面,仰头呛了几口水,大声呼喊。
“天呐!”
“有人落水了!”
一道高挑的身影跳进水池,将起伏中的言以瑶抱上岸。
言以瑶手臂揽上那人的脖颈,看清那人的面容时,一把将人推开:“怎么是你?”
杨屹被推了一个踉跄,翻了个白眼,好心没好报,他也不想跳水,谁让跟他一起来的裴溯没动呢?
将浴巾罩在她头上,杨屹看了眼站在泳池边的言若,没忍住问:“你推的她?”
言若急促的心跳渐渐缓和,她动了动因为过于用力此刻有些脱力的五指。目光掠过杨屹,注视他身后的人:“不是我推的。”
杨屹:“我看到了。”
他走过来的时候,言若正伸着胳膊倾身向前,而言以瑶在水里,很明显是她推的。
“怎么回事?”一身珠光宝气的裴明珠听到响动,挽着言栩生走过来,这才注意到狼狈的言以瑶。
“瑶瑶!”她急匆匆地踩着高跟鞋跑过去将人搂在怀里,“怎么搞成这样?!”
杨屹将位置让给裴明珠,说道:“言若把以瑶推下去的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
未尽的话却被裴明珠打断:“言若!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撒野,当着我们的面,你就敢推瑶瑶,她是你妹妹!”
说着几步走到言若面前,扬起了巴掌。
“姑姑。”一只修长清瘦的手及时抓住了裴明珠的手腕。
裴溯侧身挡在言若身前。
裴明珠抽出手恨恨地瞪了眼言若,言栩生走过去拍拍妻子的肩膀,看着她转身去招待围观的宾客,才冷着语调说道:“为什么推瑶瑶?”
言若从裴溯身后出来,盯着言以瑶一字一句问:“是我推的你?”
杨屹嘀咕:“我都看到了。”
“言若,”言栩生面色彻底沉下来,“当着众人的面推妹妹落水,却不敢承认,爸爸是这么教你的?”
言以瑶拢着浴巾,她站在言栩生身后,挑眉跟言若对视,不是她推的又怎样,爸爸妈妈都不会信她。
周遭谴责的目光环着她,言若深吸一口气,敛起神色,看向言栩生,一字一句道:“我爸早就死了。”
语出惊人,一片静默。
众人都没料到言若会说出这种话。
姗姗来迟的岑岭目瞪口呆地看看言若,他知道言若一向不喜欢言栩生,甚至称得上厌恶,但小姑娘向来温温柔柔的跟个软包子似的,没想到发起脾气来……
他看着言栩生铁青的面色,咽了咽口水,拉着温雪菲后退两步。
言栩生一向带着温和的面具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痕,他没想到这个孩子恨他至此,他颤着手举起胳膊,又在对方厌憎的眼神中放下,外人在场,他不能让自己成为谈资。
言若却不想再理会他,她垂着睫,落在漂浮于水面的明信片。
“至于家教,难道偷别人东西的言大小姐就有吗?”
言以瑶怒极,踩着高跟鞋走过来:“你说谁……”
裴溯平淡开口:“偷什么东西?”
言以瑶恼怒的语气顿时一收,又觉得落了下风,暗暗瞪了眼言若,伸出手就要去挽他的胳膊:“没什……”
“怎么回事?”裴溯侧开身,不轻不重地打断她,眼神看向言若。
“她偷了我的画本,又污蔑我推她下水。”言若平静地和他对视,眼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,“是她……”
杨屹听不下去了,他又没瞎:“明明是你推的以瑶,裴哥也看见了,况且她会拿你的东西,也不看看你哪……”
裴溯冷声打断:“够了。”
言若执拗地注视他,所有人都在责怪她,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。
“她拿的东西我会让她还给你。”裴溯将手中拎着的西装外套披在言若身上。
指尖颤了一下,莫名地,言若不敢再听接下来的话。
裴溯语气淡淡:“这件事情到此为止。”
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。
言若心中强撑着的那股气突然就散了,她在茫然中怔愣片刻。
“哥。”言若看着他冷漠平静的双眼,轻声叫了他一声。
眼眶一热,她低头,眨去眼中的潮意,原来他也不信她。
灼热的日光笼在她身上,言若指尖冰凉,她轻声应下,“好。”
她朝水边走了两步,蹲下身,伸出手将漂到池边的明信片捡起来。
残留的水珠从纸张上落下,滑过她的手指,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细白的指尖轻轻抚过被池水浸泡得泛起褶皱的边缘,言若抬头,看了眼裴溯,随后将肩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取下,挺廓的面料擦过裸露的肌肤,颈后的汗毛竖起。
她拎着裴溯的西装走到他跟前,伸出手递给他。
裴溯没接。
指尖松开。
“我没错。”
轻柔而冷淡的话音和西装外套一齐落在地上。
脚踝处迟来的疼痛似乎愈演愈烈,言若转身的动作停顿了一瞬,随后稳步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