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得好!”刘二家的刚想开口,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。
围观成一圈儿的隔壁小丫鬟们被统统呵退,显露出钟妈妈的样子,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,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,这才抬步缓缓走了进来。
钟妈妈终于姗姗来迟,兰亭这才松了口气,只见她立刻收起那副斗鸡般的炸毛模样,一个健步迅速退回杨梅身边,跟一众小丫鬟们一起低头禁声装鹌鹑。
钟妈妈虽也对自己有成见,但她为人自诩公正正直,在这件事上就绝不会公然偏袒玉梅,有她在,那么自己便可高枕无忧了,这就是兰亭为什么非要将事情闹大的原因。
刘二家的急急将钟妈妈拉到一边,“您怎么能替这该死的野丫头说话?瞧给她张狂的!真叫玉梅受了委屈,咱们怎么向大管家两口子交待?”
“什么野丫头?既进了府,兰亭就是镇海侯府的丫鬟。刘嫂子身为管事妈妈,需得谨言慎行!”钟妈妈收回落在兰亭身上的视线,淡淡开口提醒,“二门马上就要落锁,你今儿不打算回去?”
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,刘二家的这才惊觉时间晚了。
她和钟妈妈都是成了亲的媳妇子,按照侯府的规矩,不用天天留宿府中,晚上落锁出府,白天再进府当差。今日轮到钟妈妈值夜。
被钟妈妈一番不留情面的告诫,刘二家的心中恼恨,她回头瞪了兰亭一眼,都是这个死丫头搅事,害得自己颜面扫地不说,还险些耽误了出府时间。
刘二家的着急回家,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兰亭,犹豫间钟妈妈已将她推了出去,“你不放心?怎么,担心我会偏着这丫头?”
刘二家的赶忙赔笑,“怎么会?府中谁人不知妈妈您一向最是公正不过,那这里就交给您了,我就先家去了。”
“赶紧去吧。”钟妈妈微微颔首,刘二家的心有不甘,再次看了兰亭一眼,用嘴型扔下一句走着瞧,这才一跺脚转身走了。
她走后,钟妈妈并未立刻说话,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,衬托着金兰的啜泣声格外突兀。
看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,钟妈妈不由厌恶皱眉,“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?还不下去收拾干净,今日的规矩都白学了!”
金兰心中委屈万分,可钟妈妈发了话,她又不敢像兰亭那样当面顶撞,再不情不愿也只得被苦菊半扶半拖着拽了出去,梳洗净面不提。
耳根子总算清静了,钟妈妈这才看向玉梅,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。
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,钟妈妈知道她本性不坏,只可惜大管家两口子娇惯太过,将她养成如今这副眼高手低的性子。
平常也就罢了,偏遇上兰亭这么个愣头青,倒也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,折一折性子也是好事。
叹了口气,钟妈妈道:“咱们侯府乃是积善之家,自然没有那等虐待丫鬟,让丫鬟们挨饿受冻的道理。既然如此,你们谁能说说,为何又要规定一人只能领一床棉被?”
小丫鬟们都低下了头,显然是从未思考过这件事。
“难道是想告诉我们,要时刻牢记身份,不可太过奢侈?”芷兰眼珠子转了转,跃跃欲试。
“嗯,接近了,但还不够准确,”钟妈妈赞许地点点头,忽而目光一转,“兰亭,你来说!”
兰亭眉心一跳,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,“回妈妈的话,是啊,侯府富贵滔天,还会缺了咱们一床被子?其实不缺的。既然如此,那又为何非要一人一床,总不能是为了故意叫咱们争抢打架吧?”
玉梅闻言恨恨瞪她一眼,钟妈妈也忍不住呵斥一句,“少贫嘴,好好说!”
“是!”兰亭立刻从善如流,“兰亭便想着,不是必须,却非要如此,其中必然大有深意。所谓的一人一床薄被,不过是新人培训里的一个淘汰手段罢了,目的就是将那些身体太弱的丫鬟给淘汰出去。”
“危言耸听!不过一床棉被,怎么还扯上了淘汰不淘汰的,吓唬谁呢你!”斑竹不信。
“兰亭,你在说什么啊,我怎么听不明白?”杨梅也疑惑不解。
见钟妈妈不吭声,兰亭就知道她这是打定了主意,故意要自己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这些小丫鬟们,特别是玉梅听。
暗叹一声有人护着就是好,兰亭摸了摸杨梅的小脑袋,这才继续,“咱们如今虽然挤一起,可你想想,今后分了院子,免不了都要当差值夜的,难不成就因为你身子弱,还能当着主子多盖一床棉被多要一个炭盆?”
她意有所指看向玉梅,“要想做个合格的丫鬟,可不只是端茶倒水那么简单,从身到心都要做好准备,若是放不下从前种种,迟早惹了主子嫌弃,与其到时候连累家人,还不如现在趁早家去!”
想她兰亭前世堂堂广陵首富,为了寻找姐姐也不得不低眉折腰,玉梅说破天不过是一个管家的女儿,又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?
这番话令玉梅目光震动,显然她从未料到一床小小的被子竟也是对她们的考验。倘若自己的阿爹不是侯府大管事,她这个一错再错的不合格的丫鬟早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吧?
可是兰亭,不过一个乡下地界来的野丫头,她又凭什么能勘破这一点?玉梅不甘咬唇,望向兰亭的目光十分复杂。
杨梅等人则是一脸的后怕和若有所思。原以为新人的选拔从明天才会正式开始,没想到对她们的考验其实早已无声无息地展开了,在自己不知情的地方,她们又有没有犯过错呢?
唯独芷兰红了脸,一双小手扭在一起满是羞愧不安,“原来是这样,听兰亭说了我才明白,方才倒是闹了笑话了。”
“小小年纪,你能想到这层已是十分出色,不必妄自菲薄。”钟妈妈一向喜欢芷兰的识大体,难得温言安慰,见众人都有所领悟,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谁知斑竹不忿兰亭在钟妈妈跟前大出风头,忍不住阴阳怪气,“没错,芷兰你的想法才是正常,咱们清白人家的女儿,哪有那tຊ样深沉的心思,能想得明白这些个弯弯绕?哼,要我说啊,咱们都远着些吧,这样的歹毒之辈,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