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九点,下班回家的南知洗过澡,进了厨房,一边在橱柜里找泡面锅,一边打着国际长途。
电话是谢喃喃打来的。
谢喃喃是南知高中同学,毕业后做了翻译,一年有一半时间全世界跑,但两人的友谊一直没断过。
此时,谢喃喃正在大洋彼岸整理翻译材料,语气感慨地说:“总算快回国了,明明十月初才来的,我怎么感觉像是呆了小半年。”
“心有牵挂才会觉得度日如年,”南知翻出锅,拿水涮了涮,道出了谢喃喃的心声,“你是想你家秦弋和宝姑娘了吧。”
提到自己的丈夫和女儿,谢喃喃一点也不掩饰:“确实是想了,一会儿跟你聊完,我还要跟他们视频。”
南知用笑声表达无语:“你可以不用秀得这么明显。”
开了会儿玩笑,谢喃喃话锋一转:“知知,听说你们医院有个很厉害的心外科副主任,刚从国外挖回来的是吗?”
南知愣了下,反应过来后,慢半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他的号好挂吗?”
南知是知道谢喃喃家情况的,放下泡面锅问:“是为了宝宝的病?”
“嗯,”说起患有先心病的秦宝怡,谢喃喃叹息一声,“宝宝马上五岁了,我想再找专家看一下。”
南知:“他的号不太好挂,不过我先帮你问问。”
谢喃喃充满了感激:“这次又麻烦你了。”
南知动了动唇,没说话。
作为闺蜜,谢喃喃自然也知道南知高中时期的感情经历。
而学成归来的前男友变成了一个单位的同事,这么狗血的情节,南知一时间不知如何跟闺蜜提起。
“喃喃,其实——”
她犹犹豫豫的开口,还没组织好措辞就被打断:“知知,是不是有人敲你家门?”
南知心里想着事,还真没注意,经她提醒,果然听见玄关那边有不轻不重的敲门声。
住在印江澜的这一年,她没有可来往的邻居,偶尔上门的除了南钰和夏静,也就只有物业了。
可都这个时间了,物业能有什么事?
“知知你还在吗?”谢喃喃没听见她的声音,在电话那端问,“是不是有人找你?”
“可能是物业,你等我一会儿。”
南知放下锅和手机走到玄关,随着房门逐渐打开,南知的动作慢慢顿住。
并不是物业。
封呈黑衣黑裤站在门外,楼道的灯光披在他身后,他逆光而站,阴影之中的面容依稀可见倦色。
对视之间,谁都没有出声,南知十分诧异他的到访,直到看见被男人拎在手中的两个饭盒后,才反应过来。
南知将饭盒接过,扑鼻而来一股隐隐约约的清香味,应该是用洗洁精洗过。
“谢谢。”封呈站在原地,淡淡吐出两个字。
南知低头看了空饭盒几秒,干巴巴的语气:“不用,本来就是事先说好的,给你做饭一个月,抵我的赔偿。”
封呈看了她一眼,没什么情绪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昨天急诊的两个A夹耗费掉他太多心神,今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,此刻从身到心都是极致的疲惫。
但不知为何,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,立在南知门前走不动。
南知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,沉默片刻,说:“时间不早了,早点休息吧,我进去了。”
“南知。”
关门的动作一顿。
她侧着身,扭过头探询地看向男人。
封呈唇动了动,溢出几个低哑的音节:“昨天,抱歉。”
南知愣住,微微愕然地望着他。
她整个人的气质是冷的,但其实她有一双形状可爱的眼睛,微微瞪大的时候,会有种春水般的明媚。
封呈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,她盈满笑意撒娇的样子。
他猛地避开眼神,只觉心里泛起细微的波澜。
可他分不清那波澜是让人喜悦,还是更难过。
“……回去了。”
说完,转身就走。
南知没想到这么突然,身体快于意识:“等一等。”
封呈停在过道里,却没有回头。
南知却在这一刻失语。
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又灭,良久之后,她站在门内,冲着男人高大的背影,只是哑声说了句:“晚安。”
安静的环境中,响起一声极低的轻嗤。
他什么都没说,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消失在了南知的视野中。
-
谢喃喃的电话还没有挂断。
南知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,那端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:“是物业找你?”
南知站在落地窗前,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,“不是,楼上的邻居。”
“你不是说楼上没住人吗?”
“刚搬来的。”
听筒里传来谢喃喃愉悦的声音:“听上去似乎是个年轻人,找你干嘛?”
南知顿了下:“来还东西。”
谢喃喃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,转而聊起:“对了,秦弋他们画室那个183的男生,又在问你微信。”
南知:“你没给吧?”
“没,”谢喃喃笑了笑,“真不打算考虑他吗,条件挺好的,人家也是真喜欢你。”
南知望向窗外tຊ的夜色,眉眼间染上一抹疲倦,“还是算了吧,我每天都快忙成陀螺了,哪有心思想这些。”
谢喃喃仍试图劝说:“这东西,不就是慢慢接触么。”
“喃喃,算了。”
南知起身,继续开始煮面。
叮铃哐啷的动静里,电话那端的好友一阵沉默。
一直到南知烧上了水,才听见对面轻轻喊了她一声。
“知知。”
“你是不是,还在惦记高中那个人?”
谢喃喃和南知从高中时期就很要好,算是见证了当年南知与封呈从浓情蜜意到狼狈收场的整个过程,“虽说年少的感情刻骨铭心,可这都多少年了,你一直不愿对别人敞开心扉,总这么单着,难道不觉得孤单吗?”
孤单吗?
有过吧……但也只是偶尔。
分手后的这十年,她的生活按部就班,年少时经历的那些伤痛,也在时间的作用下慢慢愈合。
她有要好的闺蜜,不错的工作,领导对她培养器重,每天睁眼她的日程表就已排满。
她很少有体会孤单的时候。
但一个人的夜晚确实也很漫长。
很偶尔,她也会被某件事物触动,想起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人。
不过也仅此而已了。
毕竟回忆,并不能改变什么。
南知从思绪里回神。
“喃喃,我没有惦记不下,”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,她靠坐在岛台边沿,语气淡而平静,掩盖着唇角那抹苦涩,“我也从未奢望过,能有和他破镜重圆的一天。”
她永远记得,那个暴雨的夜晚,少年猩红双眼中的破碎与恨意。
她知道,他不会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