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。
崇萤醒来就听见外面吆喝搬东西的声音,不一会儿,管家着急的声音从院中传来。
“王妃,王妃?今日回门,王爷和侧妃娘娘都已经在等着您呢……”
崇萤翻了个身,忍着起床气道:“我的早饭呢?”
管家还没答,就听萧寅怒气冲冲道:“什么早饭!已经误了时辰,难不成还要我们所有人都等着你!”
崇萤拉开门,今日她换了身颜色较重的衣服,鲜艳的红色是以前的崇萤不会穿的,她乍一穿,倒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。
萧寅一顿,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忘记了。
“不想等你们可以先走啊,反正回门时正妃却不在,传出去的话丢的是你煜王府的脸。”
一大早就被吵醒,崇萤脸色难看,讽笑道:“想让我配合,那就别让我说第二遍,水晶虾饺,豆腐羹,桂花糕,鸡丝面,双份!”
说完“啪”地一声关上了房门。
崇烟儿咬了咬唇,她的伤口实在还疼着,可若是不等崇萤,她今天的戏还怎么唱!
她摆摆手,示意管家给崇萤摆早饭。
明明是侧妃,却比崇萤这个正妃更像王府的主人。
等崇萤终于用完早饭,姗姗来迟地出现在王府门口时,日头已经快要到正头顶了。
吃了早饭,崇萤的心情也好了许多,多看了两眼崇烟儿。
等了大半天,崇烟儿的脸色这会儿倒不像早晨那样是画出来的白了,而是真的没体力的苍白。
崇萤满意地点点头:“这才对嘛,早上画的那副脸太假白了,这会儿弱柳扶风的样子回去,谁不心疼?”
崇烟儿:“……”
最后一块儿桂花糕塞进嘴里,崇萤拍拍手上马车,看她还愣在那里,皱眉道:“走啊,还愣着干什么!一会儿耽误了时辰你承担的起?”
崇烟儿一噎,只觉得一口血涌在胸口。
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好得很!
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崇萤的背影,等会儿到了安国侯府,她就不信她还能这么得意!
安国侯府门口。
一早,崇阳就带了人等在这里。
只是左等右等,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等来煜王府的马车。
崇萤下了马车,刚好看见侯府后门送菜的车在卸东西,她眼珠转了转,不动声色地借口去茅厕远离了众人。
她既敢来着长鸿门宴,总不能毫无准备不是?
在府中绕了一圈,顺便做了点小手脚后,崇萤才回到正厅。
刚走进去,就迎上众人的目光,有看戏的,有愤怒的,只有一个目光落在崇萤身上,带着心疼。
崇萤看过去,是站在二房的庶出女儿崇玉身后的一个小丫鬟——百雀。
因为崇烟儿捣鬼,自小便跟着她的贴身丫鬟百雀在她成亲前就被送到了崇玉屋里,过的什么日子自不必说,这回她回来就是要把百雀带走。
她冷笑一声,这局面还看不出来是干什么就太没眼力劲儿了。
“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?”
她大咧咧走进去,直接在位子上坐下,看了崇烟儿一眼,催促道:“继续啊,不是在告我状吗?告到哪儿了,让我也听听。”
几人眉头一皱,印象中的崇萤从来不敢这么跟老夫人说话。
崇烟儿抹了抹眼泪:“姐姐还是没消气吗?你已经打了烟儿一顿,甚至昨日我还帮姐姐挡了一剑,到底要怎么样,姐姐才肯医治我的怪病?”
一旁崇玉打着扇,轻笑了一声:“烟儿姐姐糊涂,大姐向来不待见我们,如今离了家更是肆无忌惮了,亏你当初还百般求煜王扶大姐当正妃,日后,你的生死还不都掌握在她手里。”
好一招火上浇油。
老夫人眼中的怒火瞬间更旺了。
崇萤喝了口茶,煞有介事地点点头:“不用羡慕,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,大可说一声,我也能送你上路。”
崇玉顿时打了个冷颤,她的眼神,太冷了。仿佛下一瞬就真的会过来掐死她一样。
“砰。”
老夫人怒极,手一挥,茶盏在崇萤脚下碎了一地。
“你说的都是什么话!”老夫人指着她,怒喝,“给我跪下!”
崇萤瞥了眼自己被茶水溅湿的裙子,抬头看向老夫人,这个女人她该叫一声祖母。
她和崇阳一样,曾是崇萤除了父亲以外最亲的人,小时候还曾夜夜哄她睡觉。
可惜她不是崇萤,那些恩情早已经在原主在侯府里受的那么多伤里磨灭完了。
崇萤站起身,直盯着主位上的人,冰凉的声音一字一顿。
“我敢跪,你敢受吗?”
“我是煜王正妃,皇室中人,崇老夫人要我跪,你这侯府受得起吗?”
“你……”老夫人气得发抖,却也当真不敢再说一个跪字。
崇烟儿脸色微变,佯装怒气:“姐姐,你不愿医治我便算了,为何要这样气祖母,祖母待你是最好的!”
她越说,崇老夫人越气:“崇萤!别以为你爹不在家你就能无法无天!我不管你在哪里学的歪门邪术,今天不把烟儿治好,你休想走出这个家门!”
“来人,给我叫侍卫来,她不肯治,便给我打到她治为止!”
崇烟儿得意起来,她就不信在煜王府奈何不得她,在这里还不行。单是不敬祖母,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口水,淹也能把她淹死!
门外,侍卫列队各个手持棍棒。
崇萤瞥了眼,忍不住嗤笑。
就这些人,想拦她?还不够她活动筋骨呢。
她看了眼崇烟儿,话锋一转:“给你治也不是不可以,把百雀的卖身契交给我。”
“给了我,我现在就给你治,要是不给,算算时辰可该到你磕头的时候了!”
说话间,崇萤掩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动。
紧接着,只见崇烟儿脸色一变,骤然僵硬着从老夫人身边走tຊ出来。
“烟儿,你……”
“祖母,祖母救我啊……”
老夫人一愣,惊讶地看着她走到崇萤面前,噗通一声跪下,就开始磕头。
众人惊得,连上去扶人都忘了。
崇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脸上挂着淡淡的笑,声音也柔柔的,却听的人毛骨悚然:“妹妹这头磕得不够响啊!”
话音一落,崇烟儿立刻僵着脑袋“哐哐”地往地上砸,一时间一屋子只能听见崇烟儿头磕在地上的声音。
“祖母,祖母快救我!姐姐饶了我吧,饶了我吧呜呜呜……”
崇烟儿早没了来时的优雅,额头上磕出的血迹连带着灰尘污渍流了一脸,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难看。
老夫人终于反应过来,忙道:“快停下!来人!”
崇萤挑了挑眉,也不说话,冷漠地看着一群人上去拉崇烟儿,却又怎么也拦不住她磕头。
老夫人怒道:“崇萤,你使得什么妖术?”
崇萤一脸无辜:“我哪有使妖术,分明是妹妹孝顺我而已。”
说完,崇萤低头看着快磕死过去的崇烟儿,微笑问道:“好妹妹,百雀的卖身契你给还是不给?”
“给,我给!我这就给你!崇玉!”
崇玉吓得已经呆了,被崇烟儿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,看鬼一样看着崇萤,哆哆嗦嗦地把卖身契给了百雀。
百雀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卖身契,眼睛一亮,欢天喜地地跑到崇萤身边:“小姐!”
萧寅和崇阳在外面和男子说话,闻言急忙赶来,一个扶起崇烟儿,一个将崇萤制住。
萧寅脸色发黑:“百雀的命如果还想要,就治好烟儿!”
到底是萧寅,在煜王府的时候没反应过来,此刻立刻明白了她的软肋。
崇萤脸色微变,一瞬又恢复如常,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:“好吧。”
她上前,从口袋里掏出银针,一针刺在崇烟儿百会穴。
崇烟儿一软,无力地倒在了地上。
崇萤收起银针,懒洋洋拍了拍手道:“好了,把她扶下去吃点东西就恢复了。”
崇老夫人此刻才反应过来,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女,指着崇萤怒斥。
“来人,把崇萤给我关进祠堂!”
————
祠堂里。
崇萤四处打量一眼,这个地方对原主来说太熟悉了,近几年几乎动不动就会被罚跪在这里。
百雀机灵地给她找了块蒲团。
她坐在蒲团上,掏出卖身契递给百雀:“这个还你,以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,不用再留在帝都了。”
百雀一惊,连连摇头:“不成不成,我是小姐的丫鬟,一定要跟着小姐。”
崇萤细细打量她的神色,犹豫了一瞬道:“你的小姐已经死了,我不是她。”
“不,你是小姐!你是我唯一的亲人!”百雀坚持,眼眶却渐渐红了,她的小姐那么好,不会死的,一定不会的……
崇萤盯着她看了几秒,嘴角露出了笑,点头:“嗯,我是,以后你跟着我,不会受苦的,别哭了。”
即使她不是崇萤,她也是百雀唯一的亲人了。何况她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,有个忠诚的人在身边,总好过单打独斗。
过了两个时辰,崇萤站起身看着百雀:“饿不饿?回去吃饭。”
百雀还有些难过:“可以出去吗?”
崇萤勾唇一笑,要不是药效发挥需要作用,她才不会在这祠堂里待上两个时辰呢。
她一脚踹开上了锁的门,日头已经偏西,她带着百雀走到前院。
阖府上下的众人都围着前厅,见她来了,连忙询问:“大小姐,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小姐不知为何像是中了邪一般,一直狂哭不止!”
崇烟儿和崇老夫人对着头,拼命给对方抹眼泪。
崇玉被二夫人抱在怀里,眼泪鼻涕流了一脸。
萧寅和崇阳也赫然在列。
看着厅内满地打滚,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众人,崇萤眼角眉梢都是笑意。
“可惜没有一位画师,能将这一幕画下来。”
她欣赏够了,才眉头一皱,假装焦急道:“还不赶紧去传唤太医,煜王和侯府的人病了这么大的事,一个个都站这愣着!”
结果等太医急急赶来,他们又都恢复了正常,只不过体力耗尽,虚弱不堪而已。
太医没办法,只得给每个人开了几幅凝神静养的方子,嘱咐他们不可太过动气。
回到王府东院,百雀亦步亦趋跟着崇萤,还是想不通:“小姐,他们……”
崇萤微微一勾嘴角,笑得神秘:“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点东西而已。”
等他们清醒过来意识到什么,再想去查,也查不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