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等烟娘反应，沈靖驰直接一脚将贺西辞踹翻在地：“你胡说什么，什么烟烟？”
贺西辞跪直了身子，激动忘言：“烟烟是陛下亲赐的名讳，许家有女烟如日月，她便是嘉禾县主许烟烟啊！”
沈靖驰直勾勾凝着烟娘那张面目狰狞的脸，眸色晦暗不明。
“胡说八道！我的烟烟早已死了！”
他抽出长剑猛地朝贺西辞心口刺去，却被烟娘抱住了臂：“奴求将军开恩，毋妄造杀孽，奴求您了！”
她跪在榻上，恨不能给他磕头，可又怕一松手那利刃就会刺进贺西辞的心脏。
贺西辞终于反应过来，忙附和道：“是下臣认错了，将军饶命。”
沈靖驰冷哼一声，倏地收剑入鞘放下狠话。
“治不好她，我定取你性命！”
话落，他恼着脸转身离开。
营帐内，只剩下两人。
贺西辞跪行至烟娘跟前，压低了声哽咽道：“烟烟，我找了你好久，我寻遍乱葬岗不见你尸首便知你没死……”
“你还活着，太好了，太好了。”
烟娘却径直将他打断，红着眼望他：“你不想活了吗？你记住，许烟烟早死了，还望军医慎言。”
贺西辞愕然一瞬，很快明白过来。
沉默半晌，他垂下头颤着声音劝她：“姑娘，媚药伤身，以后别再服用了。”
“你答应过我，要好好活着，为许家平反的。”
烟娘紧紧捻着被褥，别过脸不动声色冷声逐客：“我要休息了。”
贺西辞默然取出一盒丸药：“这丸药万望姑娘按方一日一服，改日下臣再来复诊。”
话落，他以头抢地，叩首谢恩后离开：“方才谢姑娘救命之恩。”
待到人影消失，烟娘才松开手，她拿过那盒丸药按在心口，蜷缩床榻一角，泪盈于睫，无声的呜咽着。
她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，无征兆地陷入三年前那场梦魇。
许家灭门之夜，贺西辞带着她从后门逃走，不料被官兵堵了个正着，她以身为贺西辞挡剑换他逃生。
脸被划烂了也不知道痛，只是疯了般嘶吼：“你快逃，快逃——”她不想再欠任何人。
“快逃，快逃啊……”
忽而，她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，沈靖驰温柔的声音响起：“别怕，我在。”
烟娘如抓到救命稻草搂紧他：“别再抛下我，求求你。”
“不会抛下你，三日后你便随我一同出发去盛京迎亲，如何？”
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细嗅着她身上幽香，煞是迷恋。
烟娘咯噔一瞬强撑着坐起身：“回盛京？”
她还能回盛京？！
沈靖驰未察觉她异样，只喑哑应她：“是啊，路途遥远，没你帮我泄火如何能行？”
原来是这样啊……
沈靖驰将怀中灵芝置于她掌心：“这几日你好好休养，改日我再来看你。”
话落，他欣然离去。
小玉掩不住欣喜走进帐内，她快步走到床榻前，紧紧握住烟娘冰冷的手：“姑娘，我们终于能回盛京了。”
烟娘回握住她：“是啊，终于能回去了。”
只要她能回到盛京，离平反就更近一步。
她虽势微，可她撑着一口气到现在，纵前路艰险，她如飞蛾扑火，也义无反顾。
那一日定会来的。
许家三十二具无碑之尸终会安眠。
沈靖驰给的灵芝的确很有效，不过两日她的身子便恢复了七八成。
临出发前一日，天气很好，小玉便提议去花圃走走。
那里种满了桂花树，是沈靖驰命人从盛京运来种下的。
别人都知沈将军喜欢桂花，却不知他最爱是许烟烟做的桂花糕。
他曾说：“待你我年老归隐，我种桂花树，你做桂花糕，做一对闲云野鹤逍遥世间如此可好？”
回忆是暖的，可天却陡然黑沉下来了。
春雨酥大，小玉用袖袍为她挡住雨：“姑娘，变天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她转身欲回，却被不远处那位伏在墓碑上无声恸哭的身影勾住，悄然走近一看，墓碑上赫然写着——许烟烟之墓。
烟娘愕然，她是叛臣之女，不可立碑，若被人发现便是砍头之罪。
这碑是他何时立的？
她听见他在哭。
“烟烟，为什么你从不入我的梦，哪怕一次。”
“烟烟，我真的好想你。”
他竟对自己情深义重至此，自己却一直隐瞒身份……
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。
纵是满身泥泞，污浊不堪又如何，她不能愧对他满腔的情谊。
烟娘不受控制的迈向他，轻唤道：“阿驰。”
沈靖驰身子一僵，缓缓起身。
雷鸣闪电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，下一瞬他掩下悲痛，只剩下一脸冷沉。
随即他的声音清晰入耳——
“铲掉吧，别被郡主发现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