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写得认真,我等得无聊,便围着许愿树观赏起来。
许愿树上挂满了签,上面是数不清的前程似锦、白头偕老和平平安安,全都是人世间最质朴最真诚的愿望。
也不知实现了几许。
看着看着,我便找到了当年自己留下的。
几年的风吹雨打让许愿签稍稍有些磨损,但字迹仍然清晰可见。
“段砚舟事事顺意!”
是了,直到如今,虽然沧海桑田,但我仍希望他事事顺意。
除此之外,我还想求些什么,却碰不到笔,只能对着树许愿。
我双手交握举在眼前,闭着眼轻声开口。
“希望段砚舟事事顺意,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,再坦诚一点。”
一句话无人听见,消散在风里,那风吹着树叶,带着整棵树的许愿签都簌簌晃动起来。
应当是被听了去。
我正望着,段砚舟终于写完,放下了笔。
他走上前踮起脚,将签小心挂在了显眼的高处,我飘上前想要一探究竟。
我刚停在签前,却见那签系得有些歪了,看着要掉下去。
段砚舟也瞧见了,又走上前仔细调理着。
我就这样被他圈进了怀里。
虽无感觉,我却能闻见他身上独有的松木檀香,整个魂僵在原地,不再动弹。
此刻,我终于瞧见了那签上的内容。
“宋星言幸福平安。”
檐边铃铛摇响,心仿佛在这一刻被濡湿了般,软了个彻底。
段砚舟终于系好丝带,后退几步,看着那随风飘荡的木签,喃喃道:“宋星言,下辈子,下下辈子,你永生永世,都要幸福平安。”
他说着,却别过了眼,语气极轻,却尽数被我听了去。
“以后再也不要遇到我了,我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这倒是和我的愿望大相径庭。
我摇摇头,无声抗议。我还是一路跟着他,回到了诊疗室。
大门敞着,里面一片狼藉,所有东西散落一地,看上去我爸是发了好大一通火。
段砚舟似是被惊了一瞬,却并未过多在意,长腿一迈,从满地狼藉上跨过去。
他拿出手机,指尖轻点,预约了上门清扫后,将病人的资料拿起来翻看,又打开电脑敲敲打打,竟真的在一片废墟中工作起来。
窗帘死死拉着,透不进阳光,电脑屏幕反射出昏暗的光,照在他脸上有些惨淡。
段砚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,又悉数删了去,半天也没留下一个字。
凝视半晌,他忽的走到窗边,摸出一包烟来。
我微微瞪大眼睛,有些意外,认识这么多年,我到还是头一回知道他会抽烟。
段砚舟在窗前驻足望着,却是如石雕一般,任由指尖明明灭灭,升起一缕青烟。
我看着那烟灰越来越长,断在地上散成碎屑。
烟头越来越短,最后终于烫到了他的指尖。
段砚舟手一松,剩下的烟头也落了地。
他看着那烟头烧得再燃不起来,直至自己灭了,这才叹了口气。
手机铃声忽地想起,段砚舟接起,我凑上前细细听着,却见是我父母的声音。
想必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。
“段砚舟,把我女儿交出来,不然我就报警了!”
段砚舟惨淡笑笑,却是不在意。
“我就在诊疗室,恭候二位大驾光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