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里,关盛泽忙,蒲桃也跟着忙了起来。关盛泽有不少应酬,从前都是戴暧暧跟着他一起参加的,今年戴暧暧搬出去住了,他的女伴自然而然地就换成了蒲桃。
更何况,她还要扮演好江荔的角色——蒲桃觉得自己很累。
趁关盛泽在那边与人交谈,她悄悄松开了挽着他臂膀的手,索性直奔关盛泽的休息室去。
在这,不会有人敢轻易来打扰她。
周遭安静极了,空调并没调得很大,出风口只有一点簌簌的风声,白茶和葡萄柚的香氛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,让蒲桃觉得周身紧绷的肌肉都渐渐松弛了下来。
她抬手捶捶自己酸痛的颈肩,舒服得禁不住喟叹了一声。
下一秒,攥成拳头的手就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住。
“谁!”她警觉地一回头。
没开灯,偌大的休息室里,只有外间的角落立着一盏不甚明亮的地灯,光线透进屋里一丝半缕,也照不清楚来人的脸。
倒是声音十分熟悉:“累了?”
“嗯。”蒲桃随便应了一声。
“我给你揉揉。”
没等她有回应,关盛泽的双手便攀上她的肩膀。四指牢牢扳住她的肩头,迫使她挺直了背,两只拇指按在她颈后。
一发力,便触动她不知哪个穴位。
酸、麻、痒、痛,一齐作用,让蒲桃登时不适地呻吟了一声。
可关盛泽听见这声绵长的呻吟,不仅不停手,反而加重了力道。
“坚持一下,你这里的肌肉很僵硬。”他像个专业的按摩师似的,一丝不苟地对准那处穴位按揉点压。
要不是蒲桃抬头偷眼瞧了瞧他,恐怕还当真会以为他是心无旁骛地在帮她按摩呢。
可她明明瞧见了。
瞧见昏暗光线的折射下,关盛泽额头上笼起的那阵薄雾;瞧见他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潮红的眼眶和脸颊;瞧见他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双唇。
“我……”她觉得,她不能再和关盛泽这样共处一室了,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,“太疼了,我不要了,泽哥……”
“你要走?”他问。
“嗯。”
“先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“好。”
他手不停,她断断续续吃痛的呻吟便时不时从牙关溢出来,激得关盛泽语气越发的急:“这些天,为什么总在躲我?”
“因为……”
因为你曾说过,我们只是合作关系。
真心话将要脱口而出的瞬间,蒲桃乍然清醒——她这一向有意无意地疏远他、躲避他,竟然都是因为那天无意间听到的这句话。
这句实话。
因为那一瞬间的蒲桃不爱听这句实话,或是被这句实话刺痛了,才记恨他,要把这种压抑和刺痛还给那个说实话的人。
她、她怎么会变成这样?
手心下,微凉而细腻的肌肤颤抖着。
蒲桃那因为疼痛难忍而带点哭腔的声音停了。
关盛泽的心往下一沉。
她不肯说。但越是不说,他心里那翻涌了千百遍的猜测就越怂恿着他,必须追究下去,必须听到她心里的答案。
“告诉我,为什么?”
“没有为什么。泽哥,男女有别,我们之间避避嫌不是很正常的吗?”
避嫌。
关盛泽心里那股火苗犹如被浇上一锅热油,“腾”地一下烧破了他的心肺,烧得他满腹灼热。
“避嫌?你当初第一次过来时,在我面前宽衣解带,扣子都解到这儿了。”他的一根手指顺着她的脖颈往前,在某处肌肤上一点,“那时你怎么不跟我提避嫌?”
“你!”
羞愤让蒲桃的脸烧得通红,那张通红的脸又被关盛泽捏住了下颏,轻轻转过来,强迫着与他对视。
“说实话,是不是因为那天你听见了,所以心里不痛快?”
他与她面对面,一低头,两人的侧脸便相依偎。触感缠绵而温暖,让蒲桃有一瞬间的动摇,几乎就要软弱下来了。
更何况,他一声声急促深重的呼吸就响在耳边,温热的唇瓣似有若无地顺着她的太阳穴往下滑,在她的侧脸点缀上一个又一个轻吻。
直吻到她的唇边。
贴着她的肌肤,已是柔软了语气,呵气一样哄骗她:“桃桃,告诉我一句实话,你是不是为了我?”
蒲桃觉得自己周身抖得厉害。
他已经知道了……他竟然比她自己知道得还要早,还要清楚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她在心里默默问自己,是不是大家早就都有所察觉,所以戴暧暧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提醒她,所以阿奇才把每次上楼单独和关盛泽相处的机会都让给她?
那当她一次次信誓旦旦地保证她对关盛泽绝没有非分之想时,别人会怎么看待她?
一定会说她本来就目的不纯吧,或者会说,又是一个为了感情丢失方向的迷途羔羊。
她不应该这样。她该把所有的时间、精力和资源都用在报仇上,而不是浪费在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,照顾他的生活并跟他亲吻上。
“不是。”心口一阵剧烈的挛缩,蒲桃觉得自己仿佛有些缺氧了,眼前一阵迷蒙。
关盛泽的动作顿住一瞬。
马上,就迎来他更加凶狠的报复:“我要听实话!”
“这就是实话。”蒲桃的下唇被他死死啮住,反复磋磨,疼得她不得不把手靠上他的胸膛去推开他,“你走开!”
可关盛泽并没丝毫放开的意思,反而加深了那个吻。唇齿相接,她连呼吸都快被他堵住了,深深喘气间,让关盛泽趁机侵入得更深。
她说不出话,连尖叫也变成“呜呜”的悲鸣。
混沌里,她不知道他们吻了多久,只几番看着他深皱的眉心舒展,又蜷缩,而后一丝丝展开,几乎化成了一道弯。
停下来时,他的瞳孔里清清楚楚照出一个鬓发蓬松,脸颊微红的人影。
“桃桃。”就连声音第一次因为染上喜悦而显得轻快,“我……”
“关盛泽,你喜欢上我了?”她声音清澈而脆,一面说,一面凝神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瞳仁。
里面的人影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