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,距离应州百里处。
朱文廷正快马加鞭赶来,他已经生生跑死了十三匹千里马,银白的铠甲上蒙上暗色污渍。
千里疾行,心被高高提着。
从前孤身一人被围困刺杀,他都没有这样煎熬,越靠近应州收到的消息越令他心颤。
粮草和药材尽断,百万敌军压境!
韩家军要怎么坚持下去?
韩婼虽是韩家女,可她从来没有上过战场……她害怕吗?
“驾!”
朱文廷又抽断一根鞭子,他顾不上停,扯过亲卫的鞭子驱着马继续奔走,猩红的双眼直直望向不远处的应州。
快了!
韩婼,我很快就来了!
亲卫见状,苦苦哀求:“殿下,您已经三天三夜没休息了,再这么骑下去,您的身体迟早熬不住的啊!求您歇息一下吧!”
“滚开!”
吼罢,他又再次挥鞭甩向马背。
受痛的马儿,在空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声!
轰隆——9
“哗啦啦!”
大雨又倾盆而下,像极了韩婼去城门接父兄衣冠冢那天。
应州,城楼下。
血流成河,尸横遍野。
一个两个,三个……韩婼的脚边都是韩家军的尸体。
所有人都死了。
只剩她一个守在城门下。
她撑着手中的长缨枪强撑着站了起来,她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,抬手狠狠拔掉肩膀的血箭。
“噗嗤!”
血肉喷泄而出,扑向她散乱的发,破碎的铠甲,突然她感觉她的肚子好似被踢了一下。
她颤抖着手抚向小腹,愧疚又绝望:“儿啊,阿娘对不住你,让你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……”
突然,敌军一拥而上!
“噗嗤噗嗤!”
数道利刃扎下——
一切都安静下来了,一切都模糊了。
韩婼好像看到了阿爹和阿兄。
他们穿着干净的衣裳,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,好像还有一个稚嫩的嗓音咯咯笑着,喊她——
“阿娘!”
……
这一场雨,从夜里延续到清晨,下的好大好大。
朱文廷抵达应州时,明明城门就在不远处,可他却看不清城门上站着的人,看不到韩婼。
心脏倏地往下坠去,而后就是一阵绞痛,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内部剥离出去。
他下意识的捂住胸口,脑海里瞬间浮现韩婼的身影。
慌忙驱马抵达城门,离得进了,他才看清城楼上插着的是宋姓旗帜飘扬。
见此,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遂州的宋柄既然赶到了,想必韩婼也一定安然无恙。
可下一瞬,却见宋柄匆匆奔出城门,‘扑通’跪下,满脸愧疚:“殿下,末将有罪!”
朱文廷的心刹那又被提了起来,一阵晕眩:“怎么回事?”
宋柄抬起头,眼含泪水,悲切禀告——
“殿下,末将来迟,韩家军全军覆没,韩婼将军已怀孕四月,她为保百姓,誓死守城,一尸两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