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西崀村村尾有一口井。”孙荞简单说了自己所见,包括枯井与石楼,但没提及石楼里发生的事。
提到石楼门口的文字,孟玚把风铃还给孙荞。他想问风铃为何只有一半,孙荞又怎么拿到这个有岩书文字的风铃,还未开口孙荞忽然看向他。
“你知道雾隐山神是女人吗?”孙荞问。
孟玚一怔:“什么?”
“身高九尺,力大无穷,挥舞两把斧头,能保护整座雾隐山脉。你以为这一定是男人,对不对?”孙荞说,“石楼里画了九个人,最高、最顶端的,是一个长发的女巨人。”
孙荞抓住小寒的时候,并没想到能真的从小寒口中问到雾隐山神的事情。
“是女人。”小寒说,“是被赶到雾隐山深处的女人。”
她身躯高大,粗硬的毛发从后脑勺延伸到背脊,像真正的野兽。她从小被村人赶走,和父母在雾隐山深处隐居。她应该有名字,但所有人都不知道,他们传扬和她有关的故事,又挂起风铃驱逐可能进入村庄的她,还有她的孩子。
“孩子。”孙荞说,“雾隐山神有孩子。”
她忽然感到一种可怕的冷。夜光下惨白的骨头,小小的头颅。孟玚察觉她身体的颤抖,几乎是下意识的,想握她的手。还未碰到,孙荞先将手缩回,起身走向面摊。
小寒和爹娘正在忙碌,她拍拍小寒肩头,拿出那串风铃,放进小寒手中。
小寒却不要:“我已经给你了,可不能收回来。”
孙荞想起与小寒说话时,少女眼中摇动的火烛。那是被压抑过、被掩饰过的愤怒。她知道小寒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事情,但再也挖不出来了。小寒像孙荞,像同样满载恨意踽踽而行的孙荞。但小寒有爹娘,虽然并无血缘关系——孙荞看向面摊上的两夫妻。在她靠近小寒的时候,夫妻俩便绷紧了肩膀,不错眼地盯着她。
“这是你珍贵的东西,我不能拿。”孙荞说,“……走吧。”
小寒怔怔看她。
“跟你爹娘一同走吧。池州并没什么可留恋的。”孙荞低声说。
她轻拍小寒的脑袋,俯耳道:“越快越好,不要耽搁。”
10
夜幕降临的时候,姜盛领着十几个人从水龙吟出发了。他们行动得很隐秘,白锦溪知道他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时,姜盛已经走出了高浪街。
白锦溪气得背上伤口裂痛:“把他找回来!无论如何都不可让他动手!”
其余人并不知道白锦溪说的“动手”指的是什么,几条大汉领命离开,他信任的李锁留在室内,命他趴下好为他换药。
“别看我,我说的话姜盛更不会听。”李锁说,“我若露面,他一定更为愤怒。”
白锦溪便不说话了。良久,李锁才说:“你在做无用功。”
白锦溪不答,李锁继续道:“杀人偿命,本来就天经地义。西崀村的人犯了杀罪,我还觉得他们死得太过畅快。”
“……”白锦溪回头看李锁,想了想又趴回去,“你知道的事情多,别说出去。”
李锁把药粉洒在他又裂开的伤口上:“可当日你们冒死救援,结果却是农夫与蛇的重演。此人怕是……你还是放弃吧。”
忍着药粉渗入伤口带来的疼痛,白锦溪咬着下唇,一言不发,心中急转。受伤那日,姜盛竟然看到了水滑面摊的夫妇俩,这是大大出乎白锦溪预料的。要tຊ如何把姜盛叫回来,如何压下这令池州风雨飘摇的连环凶杀案,他每每思考,都觉得与背脊相连的头脑痛得抽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