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念笑与李庭并肩行走在宫墙夹道,二人的身影在高高的蓝瓦白墙间,衬得格外渺小。
“太庙行刺事件,右卫不是抓到了反贼一员吗?怎么不禀报圣汗?”李庭压低声音。
“是抓到了一个小喽啰,暂且不想声张,打算放长线钓大鱼,”祁念笑回答。“这些反贼,是前朝余孽,他们的领头人,与前朝皇室脱不了干系。这喽啰已招供,反贼将与一军火贩子秘密接头,就在城中的仙音阁。只不过,那小角色并不知晓具体的交接流程,也不认识重要人员……我打算带兵埋伏,伺机将前朝残党一网打尽。”
“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,”李庭眉头紧锁。“有些人见不得你得意。”
“所以学生暂时无法禀报圣汗,”祁念笑凝神颔首。“若事成,自然有了将功赎罪的底气;若不成,总不至于再添一罪。”
二人继续行进。
“我听闻,你先前在公主府乔迁宴上,曾与晋王打过照面?”李庭遥望远处夕阳云霞,一脸严肃道。
祁念笑不置可否。
“恩师也看得出,怀王处处与我不对付。怯薛军仗着出身高贵,一心想从我手中夺权,还有国师,”他顿了顿。“自我从阿尔泰山归京,他仿佛与我有什么深仇宿怨,绝非单纯地排挤,每每都像是下死手。”
“这是难免,”李庭沉吟片刻。“国师原本仅是南宓皇后的陪嫁家奴,后被圣汗看重才能,一步步成为高位权臣,”
“阿尔泰山鏖战中,你那叛逃的主帅,正是南宓皇后的弟弟,皇后闻讯悲郁暴毙。想来国师与皇后本就是故交,又见十万大军尽殁,只你无恙而归,定是心中生恨,自此便针对你了。”
二人已出宫门,谈话无需再遮遮掩掩。
“国师狡诈狠辣,偏偏圣汗盲信他……他如今大权在握,视你为砧板上的鱼,你平素为人谨慎,以后也莫掉以轻心,”李庭面沉如水,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忧虑。
“只是,争储的这趟浑水,你不要掺和进来。可还记得,当年我教你的‘捭阖之术’?眼下保持中立,静观其变,才是最该做的。”
祁念笑的步伐僵了僵。
“恩师,我别无他法。”他垂眸坦言。“朝中诸多势力与我水火难容。每一天,每一刻,我都在提心吊胆,生怕自已只踏错一步便坠入深渊——”
“所以你想投诚晋王?”李庭目光锐利如鹰。
“三位皇储中,唯晋王广受爱戴。若将赌注押在晋王身上,依附于他,或许胜算会大些。”祁念笑忖度。
“非也,”李庭拧眉摆手。“他让世人看到的,不过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。”
他略微扫视了一下四周,继而沉声道:“人都说他爱民如子、博览群书。可当初圣汗病重,他不惜以亲子血肉作为药引。对待自已的孩子尚能如此狠心,对待百姓的宽仁,便能是真的?”
“还有人说,他儒学底蕴深厚,言谈亦能引经据典。事实呢?他只会说汉话,汉文却大字不识一个。所有书目,是先叫人为他译成元文读个大概,再用汉话读给他听。若真心敬重汉儒,大可潜心修习汉字,方能懂学问精髓。如此功利,如此投机,此人心思何其深!”
祁念笑陷入沉思。
晋王心机深重不可控,怀王愚蠢且一肚子坏水。
“那么,恩师以为,成王此人——是否宜嗣大统?”他抬眸,眸底有一丝幽光闪过。
李庭斜眼冷瞪他。
“你若还称我一声恩师,便尽早打消投诚的念头。”他长叹道。“凭你的能力,自保并非难事,万不可……为了往高处走而迷失本心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