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承山今日军中有新兵入营,忙得不可开交,回家已经半夜了,方才得知母亲的状况。
这时可是周夫人已经睡下,他只能明日再去看望。
连续几日,父子俩都在轮番安慰周夫人,可周夫人就像个孩子似的,听不住劝,一个劲伤心。
因为耳朵不能见风,也不能同别人长时间对话,她只能日日闷在屋子里。
别院——
小霞最是敬重夫人了,她这几天也心不在焉的。
言笑心细,早早发现了小霞的异常。憋了好几天,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。
“小霞,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?”
小霞从神游中回神,忽然想到,眼前人就是郦国来的呀!
“姑娘!你们青城有很多木梓么?”
言笑点头道:“我从前听闻,木梓树并不是很多,这类树很娇贵,一般的土壤养活不了它们。
所以只集中在某些小部分的区域。怎么,突然对这个感兴趣?”
“您不知,夫人的耳朵坏了,已经有三四日了,夫人伤心极了,吃的饭可少了。
他们说是要下月随大船去郦国经商的时候,方能派人过去,快马去青城采摘木梓叶,然后当日回来。
听闻青城距离通商口岸不是很远。只是这样还需要等上许多日,夫人心情烦躁,我从小是夫人养大的,心中自然是为夫人着急的。”
言笑转了转眼睛,她想到一个可能,“莫不是刺坏耳膜了?”
“您怎知?”小霞惊奇抬头。
“我有学过医的。自然了解一些。”
小霞立马跑过来,蹲在言笑身边,“那您对这类病情了解么?”
“我师傅跟我说过,木梓药效强,还无刺激性,所以是治耳膜的最佳药材。
只是木梓树习性特别,一年不过就绿那几个月,很多人耳朵若是出了问题,只能等到夏天。”
“那岂不是夫人真的要熬上二十天?”
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,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插手此事。
她心中思索了一下,想到了周夫人的和蔼,又想到了周家上下的友善。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做到袖手旁观。
“不必。药材不是非哪一种不可,基本上都会有替代品。
木梓汁其实可用土梨熬成的汤代替,其中需加入岐黄,莪灰草便可。
另外熬制手法同别的药材不同,需要格外注意一下,需……”
不等她说完,小霞蹭的一下窜起来,“姑娘!我这就去找夫人,告诉她您的法子!”
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小霞,言笑摇头失笑,这姑娘,性格跟个炮仗似的。
此时正好周老爷和周承山也在主屋里。
小霞进门后,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三个主子。
“老爷、夫人、少爷,好消息,笑笑姑娘竟然懂医术,她刚跟我讲了土梨可以替代木梓的,我们不妨试一下!”
周老爷蹙眉:“笑笑?她只是暗妾,不要听她瞎说。”
虽然周夫人在周郢面前夸过言笑,可周郢没有怎么放在心里过。
一个原因是言笑是旁的女子,他根本不放在心上;二是他最是了解郦国女子,地位低下,娇娇弱弱,哪有大小姐学习医术的?
郦国的世道行医的本来就是少数,女子更是凤毛麟角。
周承山想到言笑的特殊,他反驳道:“爹,为何不让她一试?兴许真的有用。”
“若她只是信口一说,我们岂不是在拿你娘的耳朵开玩笑?”
“您信不过她也无可厚非。我们可以用她的法子,制出药来,让朱太医检验,若是没问题,何必不用?娘最是坐不住的,您比我清楚。”
周郢闻言,紧锁眉头思索了一会,才妥协道:“也好。有办法总是要试一试的。小霞,你去按照她的方法,熬药,让小厮把朱太医叫来候着。”
“是,老爷。”
朱太医得到消息后,十分不服。
他行医许多年,也从未曾听过土梨能有这样的功效。武陵人大多富有,土梨如今连喜欢吃的人都没有。
不过朱太医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周府。
“朱太医,您看,这就是熬出来的药。”
周郢示意小霞把药端给朱太医。
朱太医拿到药之后,先是拿出银针先试毒,确保无毒之后,再用手取出一点放在舌头上尝试。
这药温和,略甜,不似寻常药材。
“这里面另加了什么药材?”
“岐黄,莪灰草。”小霞解释道。
岐黄消炎,莪灰草有很强的修复功能。可是土梨只是普通的水果,连青梨都不如。
朱太医心中大骇:“这是谁出的方子?”
“是笑笑姑娘。”
朱太医转头向周郢行了拱手礼:“大人,我想去同这位姑娘聊几句,您看方便么?”
周郢自然应允答应:“可以。小霞,带朱大人前去别院。”
“是,老爷。”
周承山瞧出了朱太医脸色异常,他再也坐不住,索性起身,“父亲,我也过去看看。”
“不行,你不能去!这可是白天!何况他们说药方子,你又不懂医术,去添乱么?”
周承山很是郁闷:“是,父亲说的是。”他只得乖乖坐了下来。
他其实只是想去听听那个女人是如何解释这味药的,他确实不懂医术,但是他就是想去听听她的解释。
而且,他已经有两日没见过她了……
别院——
小霞和小怜再次摆起了屏风。
朱太医没有坐下,直接发问道:“姑娘,老夫可未曾听过土梨能够入药的?”
言笑淡然以对:“以往医术只说木梓药性温和,入耳如暖流,细细滋养,耳膜自会不日痊愈。
而土梨性寒,接近地表生长,故而阴凉。人耳本就是温暖之地,木梓与其温度相近,自是慢慢滋养。
寒性药物入耳,则与暖气相悖,会产生一定的刺激,不过刺激终究是轻微的,不会引起大的不适。
而且,这会引起耳膜强烈的自我保护机制,加快其生长,自然修复时间要比木梓更加短暂。
最重要的是,土梨何处都有,也不必偏要等待郦国的药材。”
朱太医对屏风后的姑娘,多了许多探索之意。
“姑娘莫不是师从名医?”
“哪里,笑笑只是看过许多医书罢了。这个法子也只是我偶然听一个山野郎中讲起的,他总爱研究这些新奇的玩意儿。”
朱太医心想,这个小女,似乎不是一般的人物。
这种偏门之方,若不是常年累月研究药材,普通山野郎中怎么会想到反其道而行?
不过,既然她已然落难至此,想必也不愿说出师从何人。
罢了,看来是无法得知高人姓名了。
“老夫行医这么多年,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,多谢姑娘了。”
“太医不必客气。若是太医不信,自可先在常人耳朵上试验一下便可证明此药对耳朵并无伤害。”
“老夫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。告退。”
“慢走,不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