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郊,锦康疗养院。
湖畔青绿柳枝垂落,微风吹皱一池清水,送来晨间微凉湿润的气息。
湖边蹲着一个少年,正拿着鱼食投喂湖里的大胖锦鲤。
黎婳看着少年团成一团的背影,眼中不自觉露出柔软,唇角扬起,走到他身后的长椅坐下,没有打扰他。
喂完鱼,少年拍拍手起身,晨光勾勒tຊ出少年消瘦挺拔的身形。
转过身来,惊喜的表情浮现,然后是不加掩饰的笑意,唇边梨涡骤现。
“姐姐!”
少年的眉眼间和黎婳有几分相似,白皙精致,少年气十足,约莫十五六岁,一米七六左右的个头,穿着宽松的白衬衣西装裤,脚踩匡威,气质干净又天真。
黎婳站起身,看着走近的人,扫了眼他身后波光粼粼的湖面,笑道:“你的鱼是不是该减减肥了。”
“哪儿有!”黎遂眨了眨眼:“身材正正好。”
“胖得都游不动了还正好?”
“人家明明是标准身材!”黎遂为了宝贝爱鱼嘴硬,“最多最多……也只能算微胖。”
黎婳笑出声,抬手拍拍他的头。
黎遂是自然卷,发丝摸着蓬松又柔软,手感很好,黎婳多揉了揉两把。
少年没有挣扎,顺势低下头。
长椅上放着小狗样式的保温餐盒,黎遂拎起,和黎婳一起去到花园的一个小亭。
黎婳来得勤,出来散步的患者看到她,都笑着和她打招呼。
两姐弟长得好,待人礼貌,很得这里的人喜欢。
黎遂打开餐盒,一阵药香扩散开,他很喜欢这个味道。
“谢谢姐姐的投喂,小黎开动啦!”
黎婳撑着脸看他用餐,心里跟着满足。
黎遂能保持现在的状态,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。
小时候的记忆里,弟弟总是在生病。
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,他的免疫系统就是一套不中看也不经用的花架子,稍有不慎,就会在极短的时间被病毒攻陷,然后引发一系列反应。
普通人免疫的病菌,对他而言,都有可能是死神索命的镰刀。
黎婳进来的每一次都要消毒,要换上疗养院的白大褂,尽量减少感染他的几率。
这里的病患,大都是动完大手术后来这里休养,短的三五个月,长的也不过两三年,只有黎遂从6岁起就住在这里,半是隔离,半是为了出事之后能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治。
这几年,他也有过情况万分凶险的时刻,鬼门关外走了几圈。
是温家重金请来的专家,把他从命悬一线救回。
苏阑救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,所以这些年来,不管苏阑对她有任何要求,或者把她当何种筹码,黎婳都坦然接受,心无怨言。
她永远心存感激。
疗养院占地大,有大片的绿地草坪,环境整洁干净,除了医院外,也配备了图书室,影音室,健身房,KTV,茶室等休闲娱乐的场地。
黎婳这一天,陪着黎遂聊天散步,看了两部老电影,检查他网课老师布置的作业,直到夕阳西沉时才离开。
温家的车停在铁门外,黎婳坐上车,从车窗里看向楼顶处,落日余晖里向她挥手道别的人变成一道小小的剪影。
黎婳趴在车窗挥手,压住眼底的酸意,对司机说:“走吧,林叔叔。”
车开出去很远,直到下一个十天后才会再看见,黎遂从楼顶下来。
少年回房间拿了浇水的水壶,接满了水,走到一棵半高的树边,给它浇水。
路过的护士看到了,含笑道:“小遂,又来看你的梨树啊?”
黎遂点点头,嘿嘿一笑,“是啊晴姐。”
“小心点哦。”
“好。”
他们的母亲是因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逃亡的罪犯刺中三刀走的,在ICU抢救了三天,脾脏破裂,回天乏术,临走前握着姐弟俩的手叮嘱——
婳婳,对不起,照顾好自己,照顾好弟弟。
小遂,好好长大,保护好姐姐。
关于小时候的记忆,留存于脑海里的不算多,他记得,家里的小院里有一颗梨树,姐姐出生的时候,爸爸亲手给她种下的。
他曾看过一次开花,记得姐姐很开心。
姐姐把他照顾得很好很好,可他有这一副身体拖累,什么都给不了她。
京市的花店不卖梨花。
他只能求一求院长,答应他在这里种一棵树,明年春天的时候,送给他的姐姐一束儿时拥有过的梨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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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程的时候路上堵车,抵达御庭的时候夜幕已深,张妈没睡,还等着她,听到车开进院里的声音,立刻迎上来,关切道:“是不是堵车了?吃过饭没有?”
黎婳点点头:“吃过饭了,您去休息吧,很晚了。”
张妈摆摆手:“嗐,我年纪大了,瞌睡少。”
她又问:“小遂都还好吧。”
黎婳眼睛里荡开笑意:“嗯,他都好。”
走进屋内,张妈拿出一张烫金邀请函和一张名片出来交给她。
“下午的时候盛家的人送来的。”
黎婳展开处处精致讲究的邀请函,看到自己的名字:
尊敬的黎婳小姐……
张妈指了指名片:“我按照你说的,问人留了联系方式。”
“好,谢谢您。”
张妈有些疑惑:“只有电话号码,一个名字都没有,不会是拿来搪塞人的假号吧。”
黎婳把电话记下,轻笑道:“来的应该是盛老夫人跟前的人,一般不和人交际,所以才不印名字吧。”
张妈摇摇头,表示不理解这些大户人家讲究的门道。
坐车的时间久,黎婳觉出几分倦意,不一会儿便上楼。
给黎遂发了消息报过平安后,黎婳把自己泡进浴缸里。
一簇簇泡沫遮挡了水下旖旎的风光,热气氤氲,修长脖颈和面颊的肌肤沁出漂亮的浅粉,黎婳抱着膝盖,静静发呆。
正想着事,边上电话响起,是晏欢。
“宝啊,我给你查到盛琅那几个女伴儿的信息了,发你微信上了昂。”
她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,语气怪异又谨慎:“你是不是准备处理完这些莺莺燕燕之后,开始收拾盛琅?”
“渣男大改造?”
黎婳撩开颈间湿发,笑了声:“胡思乱想什么呢?”
晏欢大松一口气:“吓死宝宝了,我就说嘛,你哪有这么不清醒。”
“这年头,谁这么天真,还信浪子回头的戏码啊?”
黎婳被她劫后余生的语气弄得发笑,沉郁的念头涤荡一空后,水汽浸润的乌黑眼眸弯起的弧度泄露出几分少女的灵动狡黠。
“欢欢。”
“嗯?”
“盛家除了盛琅之外,还有别的适婚对象,对不对?”
晏欢思索片刻:“这,有肯定是有的,那么大一家子人呢,难道还找不出一个两条腿的男人?不过不是一个圈子的,我很少见到这家人,也不知道哪个靠谱点,我去帮你打听打听。”
黎婳轻笑:“不用了,我见到一个合适的了。”
晏欢激动地嚎了一嗓子:“你看上谁了?”
脑海里浮现一道变得清晰生动的影子,黎婳没有隐瞒,轻轻吐出一个名字。
“嘶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