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暮如寒池朝所愿,抱住他,双臂像藤蔓似的,紧紧缠住他的身躯。
得偿所愿,寒池朝惬意喟叹:“此生,圆满。”
在崔暮的亲眼见证下,他脖颈后仰,喉结轻滚,紧贴崔暮的颀长身躯,像触电般轻颤。
这反应,分明是……
崔暮唇瓣微张,嗓音不带感情,清晰冷漠说出一句话,“寒池朝,睁大眼睛看看,我是谁!”
话一出口,崔暮懊悔,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莽撞。
打破寒池朝似真似幻的美梦,倘若他大发雷霆……
可寒池朝方才的表现,着实触及她底线。
一缕花香,让他意乱情迷,恍惚到分不清现实幻境不说。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,竟让他脑子过电,产生ASMR反应。
爱白月光爱到神经兮兮,却在替身怀里目酣神醉。看似深情,实则,渣的一批。
寒池朝睁眼,眼里弥漫氤氲着的恍惚迷离飘散,眸色逐渐清明。
出乎崔暮意料,他没表现出美梦破灭的黯然神伤,更没呈现错认心上人的恼羞成怒。
他坦然自若地亲吻崔暮鼻尖,仿佛无事发生般,调起座椅,起身坐立。
他的右手,轻按太阳穴,自然而然的转变话题,“林秘书,这几天日理万机的忙工作,用脑过度,脑子有点疼,帮我按按。”
崔暮:“……”
我去你二大爷的棺材板!
“你方才……”
崔暮三个字说出口,寒池朝握住她纤细白嫩的手臂,漆黑深幽的眼眸紧盯她,语气平和,蕴含告诫意味反问她:“方才怎么了?”
久居高位的男人,不怒自威,周身自带气势凛冽的压迫感。
车厢内,气氛压抑沉寂,崔暮自觉噤声,她看得懂寒池朝将说未说的潜台词:识趣点,不该说的,别说。
狗渣男,他知道他内心的隐秘,被她窥破,不解释不伪装,主打的就是一个“老子渣的明目张胆,你看着办”的无所谓姿态。
差不多就够了!崔暮自我提醒:捅破窗户纸,闹到不可开交,难堪的是自己。
她垂眸,敛掩思绪,回归林秘书的身份,又将寒池朝定位成金主大人,兼顶头上司。
她的双手按压在寒池朝头顶的穴位,寒池朝俊挺的身躯习惯性倚靠着椅背。眼眸目不转睛的与她对视,神色坦荡自若。
不知是错觉,还是车厢内橘色灯光,散发幽暗光线映照的缘故,崔暮总觉得,寒池朝的眉梢眼底,呈现出些许的疲惫疲乏。
不应该呀,寒池朝临出发前,带了三盒安神香,按理说,他晚上,应该是一夜安眠到天亮。
十多分钟后,劳斯莱斯停下,司机拉开车门,恭敬邀请:“顾总,林小姐,地方已到,请下车。”
崔暮从右侧下车,眼前景象,让她眼花缭乱。
眼前,一片闪烁明灭,处处星光点点。缠绕流星灯的木头栅栏,夹着石板路,通向花草葱茏花园。
一处处精巧别致的木头凉亭,坐落在花花草草之间,凉亭的石柱围栏上,小串灯迷离生辉……
很有浪漫氛围感的地方,凉亭里的顾客,一男一女,成双成对。想来,这里是情侣打卡地。
寒池朝早在此地,订好位置,在服务员引导下,他牵着崔暮,来到预定位置。
也是凉亭,天花板上,流光溢彩,似漫天星辰。
面前的木桌上,中央处位置,放置着栩栩如生的月球灯,光线微亮,恰到好处渲染出似真似幻的浪漫氛围。
木桌对面的藤椅里,寒池朝正襟危坐,他身穿咖啡色衬衣的颀长身躯,隐匿在暗沉沉阴影里,几乎与幽暗夜色融为一体。叫人看不到,更是看不透他的神色表情。
他骨感修长的手指,随意把玩着叠成正方形的餐巾纸,沉声问:“林秘书,喜欢这儿的环境吗?”
崔暮眼眸里,映照着万千光华,嘴里言不由衷地说:“喜欢,这么漂亮的地方,谁见谁喜欢。”
她说喜欢,不过是为了奉承寒池朝。
换作是四年前的她,是tຊ真的喜欢眼前这种浪漫唯美的环境。
现在……
她是万事不上心,凡事无兴趣,早已丧失喜欢世间万物的本能。
“顾总,”崔暮手指拨弄着月球灯,有意无意的提醒,“这里是情侣打卡地,真心相爱情侣的幽会之地。咱俩这种关系,来这里。不太合适。”
寒池朝嗓音,夹杂着情绪不明意味问,“仅仅是觉得不太合适?就没有其他想法?”
崔暮身躯后仰,寻思寒池朝说这句话的用意。
寒池朝近来的操作,她琢磨来,琢磨去,琢磨不透。
送珠宝,送女装,请私家大厨……做法暧昧,说他有那么点喜欢她吧,他言语里没有任何表露。
就连对她的称呼,永远是职业化的“林秘书”,或者连名带姓的叫她“崔暮”,从没有稍显亲密的昵称爱称。
崔暮自认为她有洞悉心思的本领,顾晋深,吴婧婧之流,她能准确无误的看破猜透他们的心思。
寒池朝,城府太深,他的内心所想,如云山雾罩般神秘,看不破来猜不透。
服务员送上菜单,“先生,女士,请点餐。”
崔暮接过菜单,征询寒池朝意见,“顾总,想吃什么呢?”
寒池朝语调慵懒,漫不经心的应声:“你点,我随意。”
菜单上的菜品,以海鲜居多,清蒸帝王蟹,葱油鲍鱼片,椰香咖喱虾……
崔暮神思游离,想到从前。
从小到大,她没什么见识。
认识顾晋深后,他带着她,去大酒店进餐,满是山珍海味菜肴的菜单呈上,她大开眼界,被菜单晃花眼的同时,也被顾晋深晃花眼。
那时她太傻太天真,以为隔三差五,带她去高档场所高消费的顾晋深,很喜欢她,很爱她。
后来进了监狱,她思想成熟后方才明白,哪有喜欢哪有爱,顾晋深带她去的地方,都是他日常消费之地,带上她,顺便而已。
嘀嗒——
一滴眼泪掉落,晶莹剔透的浮现在纸面上。
透过泪珠,崔暮似是看到那个早已消弭无踪,陌生又熟悉的自己。
“你哭了?”寒池朝身躯前倾,递上一叠纸巾说:“又想起伤心事?”
崔暮强颜欢笑,掩敛哀伤,“并没有,大概是迎风落泪。”
她语气若无其事,寒池朝能看到她眸底深处隐约流露,又极力隐藏的悲恸。
他手臂向前,指尖触碰她白皙莹润的脸颊,“有伤心事,为什么不愿意倾诉呢?”
崔暮不语,很简单的,这年头,人情淡薄,谁有闲心听别人诉苦?谁又有共情能力理解别人的辛酸经历?
这世间的悲欢离合,本就不通。当事人泣不成声的哀伤,不过是旁人眼中矫情做作的无病呻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