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唐云歌
简介:霍枕溪终于歇了一会儿。他靠在救援车的边沿,扯下塑胶手套。来来往往的医生里,他看到了县医院的其他人,却一直没有看见唐云歌。他掏出了手机,看着她的电话号码。雨水顺着霍枕溪的脸颊往下,可他的心恍若漂浮在半空中。他按下了号码。打通了。“星火燃烧永不熄,光芒永在……”熟悉的铃声从他身后传来。霍枕溪欣喜的转过身去,目光所及却是裹着白布,永远睡去的人们。而铃声,从中间一具白布中传出。无情的冷雨浇透了他的衣裳,几乎穿透他的身体,冻结他的一切。
第二天一早,霍家别墅。
餐桌上,佣人做了十几个菜。
霍枕溪坐在霍母对面,听着她的对自己未来的规划,突然开口:“妈,我已经申请了去永顺县做指导医生。”
霍母听到永顺县这几个字,夹菜的手一顿。
她把筷子一把撂下,冷冷道:“我就知道,无缘无故,你好好的怎么会跑到乡下去!”
她冷哼一声:“我不同意!你想都别想。”
霍枕溪神色淡淡道:“我是一个成年人,不需要你签同意书。”
说完,他站起身走向门口。
霍母一下子站了起来,大声道:“我是为了你好!”
霍枕溪回身看去,霍母脸上的妆容精致无比,和她刻薄的神情大相径庭。
他的神色复杂,大概能想到当年她和唐云歌说了些什么。
但他不会去问,过去的事问了也无济于事。
霍枕溪只冷冷对她说了句:“我这几年,没有一天好过。”
霍母一下愣住了。
“嘭”一声,门被霍枕溪用力的关上。
霍母回过神,喉间酸涩无比,喃喃说了句:“妈妈只是希望你幸福。”
永顺县。
从霍枕溪走后就一直在下大雨。
唐云歌坐在办公室,看着对面霍枕溪空下的桌子出神。
她的心闪过一抹怅然。
或许他不会再回来了吧……
旁边的陈厉海看着唐云歌有些苍白的脸色。
突然开口说:“霍医生应该还会回来的。”
唐云歌一惊,连忙回过神:“什么?”
陈厉海看着她的神色,摇了摇头。
自己一直都和两人在一个组,早就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了。
他语重心长地劝道:“趁年轻,想在一起就不要犹豫。”
唐云歌一怔。
半晌,她抬眼看着窗外,眸光似有一团雾气。
她轻声说:“这世上的事,哪有那么简单,想和谁在一起,难道就能在一起?”
她看着窗外不断的雨线,喃喃道:“有时候老天同意的事,人不同意,人同意的事,老天又不答应。”
华山医院。
霍枕溪总算从院长办公室拿到了调任通知书。
虽然院长不舍得放人,但是在他的坚持下,最终还是同意了。
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。
突然,许云岚一把推开了门,门在大力下一震。
她看着霍枕溪,情绪激动地问:“威尔,你怎么能申请调到那个地方去?”
霍枕溪疑惑的瞟了她一眼。
“许云岚,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,也不需要向你解释。”
许云岚心口一窒,冲上来按住了霍枕溪收拾东西的手。
“我喜欢你啊,从在国外就一直喜欢你。”
霍枕溪微微挑眉,抽回了手。
他冷声开口:“谢谢,但你没有其他事的话,就回去吧,我现在比较忙。”
许云岚愣住了,看着霍枕溪毫不动容,甚至带着不耐烦的脸。
她咬着唇跑了出去。
整个华山医院,因为霍枕溪调任的事,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霍枕溪却视若无睹,收拾好东西放在车里,便准备出发。
这时,手机收到陶朝松的一条短息。
“一路顺风。”
霍枕溪勾唇一笑。
他知道师兄的话都在这四个字里了。
他想到了什么,又点开手机。
屏幕亮起,他的眸光落在通讯录置顶上那个‘云歌’的名字上。
手指一动,将唐云歌从黑名单里放出。
他发动了引擎,开往永顺县。
去的一路上,雨越下越大。
霍枕溪打开了广播,明明是舒缓的音乐,莫名的却听得心里闷闷的。
不耐烦的换了好几个频道。
突然一个新闻插入:连日大雨,永顺县长宁村发生泥石流,目前消防官兵和医疗人员已经赶往现场。
长宁村,不就是小花和珊朵的村子?
霍枕溪眉间一皱,忙驾车朝着长宁村开去。
而此刻的长宁村,哪还有之前美丽的样子。
整个村子都被巨大的泥石掩埋,几乎夷为了平地。
唐云歌忙从自行车上下来,挎上急救包。
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记忆中珊朵家的方向跑去,焦急的喊着珊朵和小花的名字。
面前脆弱的土墙几乎被泥沙掩盖,只露出了一个角。
唐云歌几乎要绝望了。
这时,土屋塌掉的墙一角传来微弱的呼救声。
唐云歌神色一凝,身后传来消防官兵的呼喊声:“还有余波,所有医护人员出来!里面有我们!”
可听着那呼救的声音,唐云歌咬了咬牙,还是冲了回去。
她没有工具,只得徒手扒着泥土。
废墟之中,传来一阵震动。
唐云歌拼命的刨开泥土,手都被泥石划破,流下了血。
好不容易露出了一个小角,她看见了珊朵的脸!
唐云歌心中一喜,大喊一声:“坚持一下。”
珊朵整张脸惨白一片。
看见一点亮光,她的眼中有了一束光。
大地一阵轰隆隆的震动。
唐云歌拼命的刨着底下土墙的废墟。
等她刨开,珊朵勉强用最后一点气力,把小花托举了出来。
唐云歌这才看见,她整个人都卡在了墙内,半边身子动惮不得,身下鲜血直流。
但这样的她却硬生生托起了女儿小花!
唐云歌的眼眶一热,抱紧了小花,准备去拉珊朵的手。
珊朵摇摇头,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:“带小花走!”
唐云歌眼里闪着光,她咬牙说:“你等着我。”
小花在她怀里勉力嘶叫道:“妈妈!”
唐云歌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她抱起小花紧咬着牙,转身就走。
土地的震动越发明显。
跑到一半,唐云歌听到消防兵用喇叭喊着:“快撤退!泥石流要来了!”
她回身看去,山坡上巨大的土堆夹杂山石,席卷而来。
她拼命的跑着,可怎么跑得过滚滚而来的泥石流……
唐云歌下意识地将小花的头塞在自己怀里。
她蜷缩成一团,死死的将孩子压在身下,喃喃道:“小花,不要怕。”
泥土夹杂着砂石一下便将她们淹没……
霍枕溪赶到的时候,雨似乎小了点。
他走下车,只看见曾经绿色的山林,变成一道巨大的黄色瘢痕,狰狞丑陋的展现在他面前。
所有的房屋都坍塌了,石块和巨砾掩埋了这一切。
消防官兵和医护来来回回,警笛声穿透雨幕。
连声的喊叫声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,在山林间回荡。
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救着其他人的性命。
霍枕溪心中越发慌乱,他向那处跑了过去。
突然,他的视线一顿。
唐云歌的“白龙马”被毫不在意的扔在了一边。
几乎破烂的不成样子,上面还沾满了泥。
她来了,她在这里……
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交织着他的心。
越往里面走,越是沉重悲哀。
人类在天灾面前实在过于渺小。
他看着救援人员来来回回,却始终没有看见唐云歌的身影。
霍枕溪只好先找到消防官兵表明了身份,加入救援的医疗队。
救援没有一刻能停歇,越来越多的身体却被裹上白布,郑重的放在了一边。
霍枕溪看着暗下来的天空,心也越来越空。
到了第二天,天拂晓时。
霍枕溪终于歇了一会儿。
他靠在救援车的边沿,扯下塑胶手套。
来来往往的医生里,他看到了县医院的其他人,却一直没有看见唐云歌。
他掏出了手机,看着她的电话号码。
雨水顺着霍枕溪的脸颊往下,可他的心恍若漂浮在半空中。
他按下了号码。
打通了。
“星火燃烧永不熄,光芒永在……”
熟悉的铃声从他身后传来。
霍枕溪欣喜的转过身去,目光所及却是裹着白布,永远睡去的人们。
而铃声,从中间一具白布中传出。
无情的冷雨浇透了他的衣裳,几乎穿透他的身体,冻结他的一切。
直到铃声停止,霍枕溪才生生挪动脚步上前,颤抖的伸手,掀开了那块白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