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妹从堂兄的车上下来,本来没什么,只是戴佳从来和霍家的人走得远,在其他人眼里和裴虔州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过。
从他车上下来,还是大清早,是不寻常的。
霍老太爷手一动,佛珠滑入手腕,红木色泽被包出了浆,在阳光下泛着光,晃入戴佳眼里,她已经过了开始的那一阵心虚,此刻只是单纯地被老爷子气场镇压。
那双饱经岁月的眼睛,仿佛是一面照妖镜,上一次在老宅书房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了,老太爷心思深不外露,三言两语点拨她。
就在她要开口时,裴虔州淡淡道:“她是小唯下属,去医院看她。”
“这样,你倒是有心了。”霍老太爷睨她,拄着拐杖的那只手翘起食指,“怎么来霍氏?你是小唯下属应该在新成,在老区才对。”
“新成和霍氏有合作,我过来谈细节的。”戴佳包里有准备好的材料,从容不迫地翻开包拿出来。
老太爷从她手里接过,摊开来翻阅了几页,“你方案做得很好,不过新成不算是霍氏最佳的合作对象。”
他将材料合上,啪的一下声音不大不小。
挑动戴佳心上最紧的那根弦。
老太爷不露声色,气场就足够压得人喘不过来气。
“你给她开的后门?”老太爷余光扫过身姿挺拔的裴虔州。
戴佳心跳一紧,随后听见裴虔州毫不遮掩地说:“给自家人开后门而已,她做得好,霍氏又不是不赚钱。”
老太爷意味深长一笑,没说什么,将材料递还给戴佳,在裴虔州的搀扶下进了大厅,门口的两辆车先后开走,留下戴佳站在原地。
霍氏的员工陆陆续续到了,戴佳也跟了进去。
到前台说明来意,却意外看见曹方站在那。
裴虔州的特助,能力和武力值都是top级别的人站前台?
面对戴佳毫不收敛的疑惑和意外表情,曹方面不改色地说:“付小姐,您可以进去。”
老太爷他们乘坐的是霍氏高管电梯,戴佳在普通员工电梯等,一群人鱼贯而入,她几乎被推着走,在人影攒动中,她看见裴虔州冷峻的侧脸,像烙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以至于在和雷总监商讨细节的时候频频出神。
“付小姐?”雷总监出声叫她。
戴佳回过神来,“嗯?”
雷总监对戴佳印象不错,小姑娘屡屡受挫不抱怨也不迁怒,属于能屈能伸,能干大事的性格,能从裴虔州手里拿下合作,不是有两把刷子,就是有内幕在里面。
不论是哪一种,都是真本事,他都会客气对待。
“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,要不要先休息一下?”
戴佳摇头,本想说不用,结果这一摇就觉得头脑昏沉。
她早上醒来就知道自己感冒了,当时不觉得很难受,在半山医院吹了点风,再经过裴虔州车上的暖气一烘,感冒加重了。
“不碍事,雷总监继续。”
雷总监又看了她一眼,确定她问题不是很大,就没再打断了。
这是个综合性度假村项目,项目很大,要商讨的细节很多,戴佳把大致内容介绍完之后,设计团队开始讲解细节,有不妥的地方雷总监他们当场指出。
戴佳坐在一旁喝着秘书倒的温开水,一吞咽,喉咙就跟吞刀片似的。
头也越来越痛,体温越来越高了。
她借口上洗手间,用冷水扑脸,暂时降温,人虽然清醒了一些,却止不住地打冷颤。
双方交流一直到临近下班才结束,霍氏安排了午餐,戴佳留下设计团队,并由肖副总监陪同,她自己则是先走了。
等午餐结束她大概率是撑不住的,这场感冒来势汹汹,她有点招架不住。
正准备离开霍氏,她手机响了起来,是裴虔州打来的。
接通,电话那头的男人清冷道:“下来。”
戴佳头昏脑涨的,“什么?”
“到地下车库来。爷爷让你一起去医院,陪沈唯吃午饭。”
戴佳靠着电梯厢深呼吸,眼皮发热,她以为自己听错了,霍家人的脑回路,去医院能吃什么饭?
“我知道你们已经讨论结束了,下来,别让我等你太久。”说完,裴虔州不给她拒绝的机会,就把电话给挂了。
戴佳头昏沉,心情很糟糕,想骂裴虔州,脑海里又是今早不欢而散的画面,心里一阵阵地发冷,竟比感冒还难受。
暂时不想看到裴虔州,她索性把手机关机了,坐电梯直达一楼,想拦一辆出租车回家补一觉。
结果她刚走出大厅,就看见一辆加长型的宾利横停在外面,车窗降下,是裴虔州冷峻的侧脸。
戴佳有一种被逮到的无力感。
他缓缓朝她看过来,声音辨不出喜怒,“上车。”
戴佳认栽了,算了,反正那也是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,感冒药管够。
她上了车,坐在裴虔州对面,闭上眼睛,眼不见心不烦。
偏偏嗓子疼的时候口水分泌就越多,越疼越分泌,越分泌越疼。
她艰难地咽口水,嗓子眼都快要疼冒烟了。
她受不住,睁开眼,才发现裴虔州手边放着几份文件,手里也摊开一份,正在批阅。
其实裴虔州很忙的,他管理着偌大的霍氏集团,手头有批不完的文件,开不完的会,出不完的差。
应酬倒是不多,他是霍家太子爷,还真没多少人能请得动他。
上次他会去季家筹办的合作峰会,戴佳挺意外的。
裴虔州停下笔,抬手捏了捏眉心,看着戴佳出神的侧脸,疏朗的眉宇染了一层淡淡的阴影。
车子经过隧道,在黄色灯光下,那双眼睛仿佛迷雾昭昭的。
戴佳回过神来,四目相对,她看见裴虔州一瞬沉下来的脸,以为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生她的气。
“非得我道歉不可吗?”
裴虔州抿唇,翻开一页文件,冷声道:“没有商量的余地。”
戴佳发烧眼睛红,被裴虔州一句话说得眼睛一热,更红了,她看向窗外,脑仁突突直跳。
半晌后,她哑声道: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