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半夏忽然道:“你恨白敛蛊惑你的父亲杀死你的母亲,要找他报仇,可你为什么不恨你的父亲呢,因为他给与你生命?”
脑中少女的声音冷笑连连,“请不要称呼为我的父亲,父亲这两个字按在他身上只会让我觉得恶心!”
“或许我该称呼他为傅澜仙君,是我们的好师尊白敛大师的师弟。”
傅半夏心中一惊,像被什么什么刺了一下。
傅澜仙君,玄天宗望北峰峰主,是整个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剑修大能,却在十年前,莫名其妙地陨落了。
整个宗门都对此事讳莫如深,傅半夏也不了解其中内情,还是献舍于她的少女讥诮地说:“他是自尽的,在杀死我母亲之后。”
“因为他发现,他对我母亲实在情义深重,根本割舍不掉,杀了她,也就等于杀死自己,我道心破碎,在雷劫时身死道消了。”
傅半夏摇头轻叹,“所以还在恨他。”
“我害我年幼丧母,我不恨他难道还要赞许他的痴情?”少女冷笑道:“可惜他已身化尘埃,否则我一定要将他的尸身剁碎了倾倒在茅厕里!”
傅澜仙君一向喜洁,连洞府前的九百株梅树都要日日用雪来清洗,如此折辱他的尸身,可见其恨意之深。
所以,白敛知道她的身世吗?大约是不知道的,否则他也不会特地将自己召入静修之地,询问自己的身世来历,他问自己为何有狐族血脉,或许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……傅半夏沉思着。
“你放心,宗门内并没有人知晓我的身世,傅澜虽死,生前却赠予我母亲数之不尽的修炼珍宝,我带着这些东西找上姜束清,因为我知道,他的修为都是靠着天材地宝堆起来的,我身怀重宝,又有天火灵根,他必然会带我上山。”
傅半夏接着替她说了下去,“但你没想到,姜束清这个草包打的是扣住你的人,侵吞你的珍宝的主意,而你对修炼之事一窍不通,这时恰好遇上了我,我怨气深重,你便冒险动用傅澜留下的珍宝献舍给我。”
傅半夏感叹,“这未免也太冒险了。”
少女寒声道:“复仇本身就是很冒险的事,我若不这么做,只怕我终身都不会有机会碰到傅澜的一片衣角。”
“你以为我为什么姓傅?不是傅澜的傅,而是复仇的复!我就想要向这不公的世道复仇!我要杀尽天下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,我要那些踩着别人尸骨登天的人重重地摔下来,摔成肉泥!”
少女的声音咬牙切齿,有种平静的疯狂。
傅半夏也刚好如此,所以她们的灵魂和肉身契合的非常完美,否则即便是献舍也不会成功的。
“我一定,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傅半夏说道。
“我会一直看着你的。”少女似乎可以短暂的操控这具身体,因为傅半夏离奇的发现自己的手抬起,以灵气化剑,横在自己的咽喉处,“假如你违背了我的心愿,我就杀了你!”
这日之后,傅半夏一直在刻苦的修行,作为白敛大师的亲传弟子,她随时都有资格进入玄天宗的藏书阁学习功法。
宗门对于他们这些内门弟子一直是一种放养的态度,资源放在那里,师父也不会主动去教徒弟什么,只是会帮着解决修行上的难题,至于修成什么样全靠自身天赋和个人的努力。
在白敛这儿尤其如此,他作为佛修,讲的就是一个缘法,这也就导致了门下几个徒弟要么在混日子,要么打着他的名头出去作威作福,他也从来不管。
傅半夏是唯一一个把全部身心都用在修炼上的人。
打从静修之地的事情过去之后,她也压根没把白敛当成师父,而是当成一个随时随地答疑解惑的工具人。
这件工具她用的非常顺手。
这天,她正在打坐,一个脸生的外门弟子急慌慌地跑过来,站在她设的禁制之外。
“半夏师姐,不好了,门内几个师兄师姐打起来了,您快去看看吧!”
傅半夏充耳不闻。
他们打他们的,跟自己有什么关系?打死一个少一个。
慢慢将灵气灌入灵台,傅半夏隐隐能感觉到,自己的修为已经隐隐能摸到筑基的门槛了。
到了这个阶段,靠打坐往身体里灌灵气是没用的,必须得跟人打一架才能有所突破。
撤掉禁制,发现那个来传话的外门弟子居然还没走,蹲坐在她的洞口嗄声叹气,见她出来了,忙不迭地站起来,道:“半夏师姐,您快去看看吧!”
傅半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“是谁叫你来寻我的?”
外门小弟子一愣,支支吾吾道:“就是……就是我看见……”
傅半夏摆了摆手,“带路吧。”说着,手腕一转,火云鞭已在手。
真是有意思,瞧见内门弟子私下斗殴,既不去禀告刑法司,又不去通知师尊,到让她一个小师妹去看看?
她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?连诓骗她的借口也不想个好点的。
不过话说回来,瞌睡来了给枕头,她那几个师兄师姐还真是贴心啊。
无尘峰,幻兽林。
此处在白敛门下算是禁地。
幻兽林纵横三百里,内藏数不清的奇珍猛兽,且幻障颇多,是专门给筑基大圆满期修士往金丹之境突破试炼用的,像傅半夏这种还在练气后期的修士,进来无异于找死。
按理说,这事应该由同门的师兄或者师姐告诉她,却从来没有人对“傅半夏”说起过,但作为狐妖半夏,却是再清楚不过的。
那个外门弟子在幻兽林之前就停下了脚步,“半夏师姐,就是这里了,您快进去吧。”
傅半夏低笑了一声,没去理会这个传话的,火云鞭迎风一展,烈火升腾而起,驱散了终年萦绕在路口的冷雾,看起来诡谲难辨的林子入口也露出了危险的一鳞半爪。
她径直走进去。
刚踏入林中,果然听见比斗的声音,她循声走过去,比斗的声音渐渐消失了,跟着她就看见一道法阵自脚下升起。
她整个身子都被法阵罩住,陆轻尘和一众师兄慢悠悠地从林中踱步而出,已将她包围。
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,就好像看见一只不知死活的野狗一脚踏入他们早早挖好的陷阱里,欣赏这猎物的挣扎。
傅半夏也笑了。
这通常是捕猎成功后才会有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