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护车上。
李豪躺在担架之上，脸上带着氧气面罩。
行驶的车厢中，只能听见他沉甸甸的呼吸。
方才一场骚乱后，大家都乱了阵脚，几个同事正配合警方问话，李豪伤得走不了路，救护车上需要有人陪同。
大家互相推拒着，最后把俞南晓送上了救护车。
她只好坐在李豪身边的位置上，无言地望着窗外。
李豪偶尔会吃痛地哼几声，医护人员就立马上前检查，俞南晓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。
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。
李豪在急诊紧急处理了伤口后，被直接推着送到了住院部病房。
病房里正等着一位年龄稍长的护士，她满脸带着焦虑。
“还好人回来了，刚才还有警方的人来找呢，人跑了都在怪我。”
俞南晓困惑的眉心拧起。
“跑？”
“对啊，这个小伙子昨晚入院的，早上跑出去了，还有警察来找他。”
她边回答俞南晓，边自言自语往病房外走。
“不会是什么危险分子吧。”
俞南晓转过身，看见病床前嵌着的卡片，写着李豪的名字，他的病历就这么悬挂在床头。
他昨晚入院了，所以方才才穿着病号服吗？
俞南晓本无意看人隐私，但“右腕割伤2小时有余。”的字眼，触目惊心，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中。
她没有来得及细看，病房的门开了。
一个约莫50岁中年女人，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进了病房。
看样子应该是李豪的奶奶和妈妈，俞南晓礼貌的打了招呼。
“你们好，我是李豪的同事。”
两个人都没理会她，一个劲地直冲病床边去。
俞南晓被晾得有些尴尬，无措地顺了顺耳后的碎发，向门外走去。
救下他，送他来医院，她已经仁至义尽了。
她轻轻将病房门合起来，准备离开。
这时，病房里传来不知什么铁制品砸向地面的声音，吓得她还留在门把手上的左手一抖。
“你们还有脸来。”
门内传来一道讽刺的男声。
李豪家条件不差，住的是单人病房，里面只有李豪，他的妈妈和奶奶三人。
难道这是……
“不是你们亲手把李豪逼成这样的吗？”
这句戏谑的声音，听起来像李豪的声音，但又不像。
俞南晓从病房的视察窗看去，说这话的，确是李豪。
他从床上坐了起来，吊儿郎当的散靠在床上。
俞南晓微微瞪圆眼睛，愣怔在原地。
“小豪，妈妈对你太失望了。”
李豪的妈妈很是生气，打了他两下，被他不耐烦地推开。
他奶奶在一旁看着，忍不住哭出声。
“你快离开，你还要害我们小豪到什么时候，奶奶今天听到警察说你借高利贷，下药，我的乖孙子可不会做这些事。”
“妈，你别听医生说的什么，人格分裂那套，坏事都是李豪自己做的，不愿意承认罢了。”
人格分裂？！
这个可能，之前俞南晓确实没考虑过，那之前李豪性格突变就说得通了。
眼前这个李豪眼带邪气，和那时掐着自己的眼睛如出一辙，一样的危险暴戾。
他一脸不在乎，没皮没脸地点头。
“是是是，都是我做的。”
她的奶奶坐在轮椅上，前倾身体，拉住他病号服的袖口，双手合十做哀求状。
“你赶紧从小豪身体里离开好不好。”
“妈，要我说他上周他敢开车撞人，不该找人替他撒谎，就应该把他抓进去。”
猝不及防听到真相，俞南晓在震惊中微张唇瓣。
原来在医院那天，确实是他撞了宋谨言！
这时，李豪一个抬手，他的奶奶反应不及，差点从轮椅上翻了下来。
俞南晓赶紧旋开门把手，进病房和他妈妈一同将老人扶回轮椅。
李豪看见俞南晓进来，惊恐地叫了一声，换了一副模样。
他抱住头，收起腿脚蜷缩在床头，嘴里时不时重复着。
“不是我，不是我。”
他妈妈见他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，气得一个劲地叹气。
“你这个逆子，我先送奶奶回去。”
说完，李豪的妈妈推着轮椅出了病房，他的奶奶似乎被惊吓得不轻，两只眼发直，说不出话。
她们与俞南晓擦身而过，老人那副绝望的表情，让她忍不住的悲悯。
俞南晓终究是同情地看了一眼李豪，他现在人在医院，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。
她转身正准备离开，身后幽幽传来李豪的声音。
“南晓，对不起。”
李豪的道歉，对于她已经没有意义了，她没有理会，继续往外走。
身后人急切地提高音调。
“如果飞扬现在不是快倒闭的状态，你还会选择宋谨言吗？”
俞南晓的脚步顿住了。
宋谨言？他在说什么胡话。
俞南晓有些愠怒，深吸一口气，转身正色道。
“学长，我们结束吧。”
在俞南晓眼中，他是乐观善良的，但他的挣扎或是伤痕她从未看见。
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，让俞南晓明白了。
他不了解自己，自己也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。
或者说她还把他当成友好的学长，给她工作的恩人，而不是男友。
所以在她遇见困难时，无家可归时，一次都没有想过向他求助。
李豪听了这话，一瞬间面如死灰。
俞南晓想起他的病情，又柔和下语气。
“学长，总之，今后你积极配合治疗吧。”
说完，她毅然离开了病房。
她边走，边打电话给宋谨言，想要赶快将撞车的真相告诉他。
电话拨通，没响两声就被挂断。
“手误挂掉了吗？”
俞南晓下了电梯，走到住院部大门口，又动手拨了一通电话过去。
此刻住院部门前，人群骚乱着聚作一堆，俞南晓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。
这次，耳边的电话被接听，宋谨言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。
“喂？”
俞南晓抬头，立马摁掉了通话。
留给电话对面宋谨言的，只有她惊慌之中倒吸的一口冷气。
俞南晓抬着头全身僵硬。
人群视线聚集处，李豪单薄修长的身躯，正站在高楼边缘。
*
住院部办公室。
“你妈妈最近化疗效果不错。”
李莲淑的主治医生翻阅着手里的检查单，朝宋谨言通报本周的治疗情况。
嗡嗡嗡——
口袋传来震动声，宋谨言瞥了一眼，是俞南晓的电话，伸手挂断。
“您继续。”
“好，但是宋总你应该明白，来医院的时候，她的胰腺癌已经是中期了，手术的位置又不太好。”
医生语气顿住，后面不乐观的话，宋谨言听了不止一次。
从办公室出来，宋谨言眼神低黯，他高大宽阔的身躯凛凛，孤身一人走在走廊中央。
他可以等，妈妈也不能等了。
必须尽快搞定俞南晓。
他周身寒气逼人，傲然伫立在电梯内，周围人不自觉地让出位置给他。
电梯逐层下降，两个人靠在一边八卦。
“你知道吗？楼下外科病房有个小伙子要跳楼。”
“是有什么想不开的，听说还是个设计工作室的小老板。”
宋谨言瞥了他们一眼，再低头，俞南晓又打来了一个电话，他抬手接听。
“喂？”
电话接通仅一秒，传来人群惊慌的声音，tຊ电话被匆忙掐断。
宋谨言脸上浮现焦躁的神色，感觉心脏被蓦地握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