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梁健
简介:这时,坐镇办公室的党委书记钟涛接到了副书记章华的电话。钟涛头一句就问:“怎么样?”章华道:“情况不怎么妙,赵工报价高了嘛!投他的人不多,最高的是楼新江老婆的标。”钟涛道:“那就把票数改一改。”章华诧异道:“现在众目睽睽,有点困难。”钟涛道:“有多少人知道?”章华道:“至少四五个人。”钟涛道:“那你就做做他们工作。”章华感到有些为难,这不分明弄虚作假吗:“有些人会不会有不同意见?”钟涛道:“这不用怕,有意见也正常,但他们要清楚,这里是谁说了算的?”章华没话可说,只好硬着头皮上。
梁健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变了。他好久没有看到这么五颜六色的世界。
两人都抛开了束缚,直到筋疲力尽,才相拥而眠,沉沉睡去……
一夜荒唐后,梁健破天荒的迟到了,等他赶到政府的时候,“十面镇拆迁工程招投标会议”的横幅已经挂在镇政府礼堂的大门上方。
十面镇党委副书记、纪委书记、城建副镇长等班子成员和城建办、拆迁办、纪检办的主任组成了评标投票组,坐在主席台上。
农办副主任厉峰,被抓差来统计投票结果,他坐在第一排左边的空位上。
下面是一家家的投标单位,坐在课桌型的位置上。标书都已经给了评标组,一家单位一家单位介绍各自资质和情况。
梁健冲众人歉意的点头示意,坐到座位上后,向下面看下去,一下就看出了,很多公司都是赵弓找来的托,他们都跟赵弓相互递烟,有说有笑。赵弓坐在头一排,更是满面春风,志在必得。
梁健看到,这里也有三家单位,是诚心来投标的,其中一家就是楼新江的老婆,楼新江让老婆出面,所以自己坐在后面列席,这主要也是考虑影响问题,想保持低调。
招投标就正式开始了。每家投标单位都将自己的投标价格报给镇评标投票组。镇评标组看了后,开始投票。现场的氛围就变得凝重了。梁健看了看楼新江拆迁公司的资质是符合的,投标价格也属最低。
梁健综合比较了后,毫无保留地投了楼新江一票。其他评标组成员,都在勾选,他也不便去瞧。票被收了上去,汇总统计。
党委副书记章华和纪检办都跟了进去。
五分钟过去了,还是没有公布结果。十分钟过去了,还是没有公布结果。底下的人就开始焦急、骚动了。有些人就问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这时,坐镇办公室的党委书记钟涛接到了副书记章华的电话。钟涛头一句就问:“怎么样?”章华道:“情况不怎么妙,赵工报价高了嘛!投他的人不多,最高的是楼新江老婆的标。”钟涛道:“那就把票数改一改。”
章华诧异道:“现在众目睽睽,有点困难。”钟涛道:“有多少人知道?”章华道:“至少四五个人。”钟涛道:“那你就做做他们工作。”章华感到有些为难,这不分明弄虚作假吗:“有些人会不会有不同意见?”钟涛道:“这不用怕,有意见也正常,但他们要清楚,这里是谁说了算的?”章华没话可说,只好硬着头皮上。
现场的人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了。有人就喊了“到底在搞什么鬼?”还有人说:“是不是在搞猫腻!”
章华终于出来了,他宣布:“根据投标情况,赵氏拆迁公司中标。”赵弓兴奋得把手臂往上空中一挥。
下面有人就喊,请公布选票。章华听到这话就急了,因为选票一公布,不等于露馅了?他稳定焦急的情绪道:“统计票数,我们是有纪检组监督的,肯定是公平公正,不会弄虚作假的。至于公布选票,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。现在散会。”
台下的单位还是很不满意,不少人骂骂咧咧:“这叫什么公开招投标,简直就是放屁脱裤子,多此一举。”“错了,这叫做婊子还立牌坊。”镇政府的人都散了,那些投标单位也无可奈何,也都散了。
章华到了钟涛办公室。钟涛问他:“怎么样,还顺利吗?”章华道:“下面有些小意见,要求看选票。我说没这惯例,给挡了回去。”钟涛道:“做得好。那些统计票的,你工作做好了吗?”章华道:“基本上没问题,我说晚上请他们喝酒,他们就都高兴。”钟涛道:“一帮酒鬼!”“只有厉峰说晚上有事。”钟涛道:“没事,我想他也不敢乱说。”
赵弓冲了进来。大声喊道:“钟书记,太感谢了。”见章华也在办公室里,赵弓又道:“章书记也在这里啊,太感谢了。今晚上我们一起乐乐。”章华道:“晚上我还有别的任务,要请计票员吃饭。”赵弓道:“要的要的,你们吃,我来请。钟书记有空的吧,给我个机会请请你。”钟涛道:“那好吧,放同一个地方,也方便我去敬一下章书记他们。”
梁健一直在纳闷,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,中标的都不应该是赵弓。厉峰进来,一屁股坐在沙发上。
梁健见他这样子,问道:“怎么了?”厉峰道:“公开招投标做这种手脚,简直当我是低能嘛!晚上还说请吃饭,我不去。”梁健问:“谁叫你吃饭?”厉峰:“章华,他在后面改票数,胆子也忒大了!”梁健这下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厉峰又道:“这叫什么公开招投标?”梁健道:“本就走个形式。章华这么干,背后肯定有人支持。”厉峰喊道:“还能有谁,不就是钟涛?”梁健道:“你小声一点。”厉峰道:“我又不怕他们。”梁健道:“反正也不关你的事,只是让你计票。”厉峰拿眼睛盯着梁健看,很难以置信的表情:“梁健,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没脾气了啊?以前,你可也是嫉恶如仇的,如今当了领导,真不一样了。”
梁健笑而不语,弄得厉峰挥挥手走了。
梁健去找了金凯歌,把情况说了。金凯歌道:“这个赵弓是什么来头?”梁健道:“据了解,是钟书记的朋友。”金凯歌点点头,道:“如此操作招投标,对镇上发展会很不利。”梁健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。”金凯歌道:“那些选票都留底了?如果有人向上面反映镇上操纵招投标,会不会能够查到证据?”梁健道:“既然钟涛和章华敢这么做,他们肯定也想到了应付的办法,不会留下不利证据的。”金凯歌点头道:“对,钟涛也不是粗心的莽夫。”
梁健对金凯歌道:“金镇长,你还叫记得上次你让我起草过一个接待报销制度,用来解决镇上公款接待超支的问题吗?”金凯歌道:“当然记得,后来我以为时机不成熟,所以没搞下去。”梁健道:“你现在觉得时机成熟了吗?”金凯歌想起了老领导柯旭对他说的,他只是到十面镇镀金的,最好别跟钟涛搞僵关系。于是他道:“我想,时机可能还不成熟。”
梁健就道:“金镇长,有句话我一直想说,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。”金凯歌饶有兴趣地问:“你说。”梁健道:“有些人,不是你退了一步,就认为是你在谦让,他会认为是你软弱。你退一步,他就进一尺,你退一尺,他说不定就连立锥之地都不给你了。”金凯歌看着梁健道:“你的意思我明白了。”梁健不再多说,道:“那好吧,反正我起草的是电子稿,等金镇长觉得时机成熟了,告诉我就行,最近我又做了些修改,应该会越来越完善。”
那天晚上,金凯歌下班了没有马上回去,而是坐在办公室。他抽着烟,看着天花板,梁健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响着:“有些人,不是你退了一步,就认为是你在谦让,他会认为是你软弱。你退一步,他就进一尺,你退一尺,他说不定就连立锥之地都不给你了。”金凯歌想,到了十面镇的这一年多,算是自己活得最窝囊的一年多了,简直就是夹着尾巴做人,我还应如此继续下去吗?
离春节已经不远,天总是阴沉沉的,大家的心情也跟着好不到哪里去。镇上的拆迁工作被赵弓给包了,但拆迁进度却上不去。拆迁队借口说,当时没有签约的“钉子户”,大大障碍了拆迁进度。赵弓借机多次到镇上来说当时投标价格450万,根据实际情况来看,是太低了。要求镇上追加投入。
分管城建的副镇长在党政领导班子联席会议上提出来:“450万,的确是有些低,看能不能根据实际再增加些投入?”镇党委书记钟涛也力挺这种做法:“我们还是进度要紧,多花点钱无所谓,当时450万招标进来,的确也不是很高,现在看来,也只有再增加一部分投入,给拆迁公司一点甜头,激发他们的积极性。”
镇长金凯歌知道那次招投标本就有问题,他也知道钟涛与赵弓之间的微妙关系,他的发言很重要,将决定是否增加投入,毕竟镇长是管钱的,他说坚决不行,也没人一定说要行。不过,他还是在犹豫,他如果说不行,就等于是否决了镇党委书记钟涛的意见。
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,梁健跳了出来。
梁健道:“当时,招投标我也参与了评标。第一感觉就是赵氏公司并不是最合适的公司,可后来投票结果却是这样,很出乎意料。我想,既然当初是以什么价格招标来的,就不应该再追加投入了。一方面这不符合招投标规则,既然吞不下,当时就别张嘴嘛。既然当时张嘴了,那咽不下也得咽下去,因为这责任在赵氏公司嘛,我们镇上不应该替他挑。另一方面,如果随便增加投入,以后招投标就失去了底线,对今后工作很不利,要留下后遗症。”
梁健这么一说,等于不给钟涛他们面子,钟涛、章华和城建副镇长的脸都绿了。
镇长金凯歌却心里暗觉痛快。他想,自己怎么就不能像梁健这么痛痛快快的说话呢?梁健不顾忌太多,所以能够说出话来,而自己却因为听从老领导柯旭的劝告而犹豫不决。
在梁健这里遇冷,钟涛却向金凯歌发起了进攻。他知道金凯歌的软肋,金凯歌想到十面镇平稳镀金,然后回到区政协谋求一个副主席职位,这点小九九钟涛会捏得牢牢的。钟涛道:“金镇长,你看怎么样?我们镇上财政是你说了算的,拆迁工作的进度是整个班子的。”金凯歌听出了钟涛话中刺耳的东西,这句话等于是说,如果镇上拆迁推不进,是因为他这个镇长不肯给钱。
梁健瞧着金凯歌。自从金凯歌来到十面镇以来,他一直是处于被动挨打状态。钟涛利用手中党委一把手的权力,使得金凯歌这个政府一把手的权力毫无发挥的余地。那次,金凯歌希望他做自己的办公室主任,他就感受到金凯歌其实想拉拢他,壮大自己的力量,由此看出,金凯歌也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抱负的人,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没了声音。梁健想,金凯歌的问题是顾虑太多,束缚了手脚。梁健总觉得官不该是这么当的。
梁健希望这次金凯歌能够崛起,他带着期待的目光,看着金凯歌。党政联席会议中的其他班子成员,也都瞧着金凯歌。
金凯歌不是没有感受到大家的目光。他耳畔既响起梁健不久前的话,“有些人,不是你退了一步,就认为是你在谦让,他会认为是你软弱。你退一步,他就进一尺,你退一尺,他说不定就连立锥之地都不给你了”。又响起了老领导柯旭苦口婆心的劝告,“记住,你到十面镇,只是去镀个金,最合适你的还是回到区政协担任副主席,所以千万别跟钟涛搞毛了。”
金凯歌心里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之间摇摆不定,难以一下子做出抉择,一方面代表的是个人的尊严,另一方面代表的是舍弃尊严谋求一个未来……